《後漢紀》孝順皇帝紀下卷第十九

〔一〕 見春秋繁露通國身篇。

〔二〕 事見新序。

〔三〕 史記魏世家曰:“秦欲伐魏,或曰:‘魏君賢人是禮,國人稱仁,上下和合,未可圖也。”

〔四〕 易履卦曰:“幽人貞吉,中不亂自也。”疏曰:“既能謙退幽居,何有危險自亂之事。”惠棟以為漢人皆以幽人為幽系之人,疑幽人一辭經范曄改竄。今按袁紀亦作“幽人”,則漢人亦將幽人作隱居之士解,范曄依袁紀,何曾改竄?又易遯卦曰: “肥遯,無不利。”疏曰:遯者,隱退逃避之名。”又曰:“遯之最優,故曰肥遯。”

大將軍梁冀怨張綱之奏己也,會廣陵賊張嬰殺刺史、二千石,冀以綱為廣陵太守,若不為嬰所殺,則欲以法繩之。

前太守往輒多請兵〔一〕,及綱受拜,詔問:“ 當須兵幾何?”對曰:“無用兵為。”遂腳踏車之官。徑詣嬰壘門,嬰大驚,劇走閉壘。綱又於門外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其長老素為嬰所信者,請與相見,問以本變,因示以詔恩,使還嬰。嬰見綱推誠,即出見綱。綱延置上坐,問所疾苦。禮畢,乃喻之曰: “前後二千石多非其人,杜塞國恩,肆其私求。〔卿〕(鄉)郡遠〔二〕,天子不能朝問之也,故民相聚以避害也。二千石信有罪矣,為之者又非義也。忠臣不虧君以求榮,孝子不損父以求富。天子仁聖,欲文德以來之,故使太守來,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也〔三〕。今誠轉禍為福。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發怒,大兵雲合,豈不危乎?今不料彊弱,非明也;棄福取禍,非智也;去順效逆,非忠也;身絕無嗣,非孝也;背正從邪,非直也;見義不為,非勇也。六者,禍福之機也,宜深計其利害。”嬰聞泣曰:“荒裔愚臣,不能自通王室,數為二千石所枉,不堪困苦,故遂相聚偷生,若魚游釜中,知其不〔可〕久,(可)且以喘息須臾耳〔四〕。明府仁及草木,乃嬰等更生之澤也。愚戇自陷不義,實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也。”綱曰:“豈其然乎?要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方當相顯以爵位,何禍戮之有!”嬰曰:“苟赦其罪,得全首領,以就農畝,則抱戴沒齒,爵位非望也。”嬰雖為大賊,起於狂暴,自分必及禍,得綱言,曠若開明,乃辭還營。明日,遂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縛謁綱〔五〕。綱悉釋縛慰納,腳踏車將嬰入營,置酒為樂,大會月余,撫循以意,莫不委心。謂嬰曰:“卿諸人積年為害,一旦解散,方垂蕩然,當條名上,必受封賞。”嬰曰:“乞歸故業,不願復以穢名污明時也。”綱以其至誠,乃各從其意,親悉為安處居宅。子弟欲為吏者,聽之;不欲,不彊。為吏則隨才任職,為民則勸以農桑,四業並興,南州晏然。

〔一〕 “輒多”原誤作“多輒”,據黃本改。

〔二〕 卿鄉形近而訛,今正之。

〔三〕 據范書張綱傳補。

〔四〕 據陳澧校改正。

〔五〕 通鑑考異曰:“帝紀:‘九月,張嬰寇郡縣。’又云:‘是歲,嬰詣綱降。’按張綱傳雲‘寇亂十餘年’,則非今年九月始寇郡縣也。袁紀置嬰降事於八月下、十月上。今從之。”王先謙以通鑑為非。按袁紀乃以綱之郡之月為準,通敘此事,非〔嬰〕必降於是月也。通鑑依袁紀而書,實循編年史體“ 通比其事”之成法,甚是。

論綱功當封,為冀所遏絕,故不侯。天子美其功,徵用之。疾病卒官,時年四十六〔一〕。朝廷甚惜之,嬰等三百餘人〔二〕,皆衰杖送喪,哀同考妣。

〔一〕 范書汲古閣本作“三十六” ,標點本同袁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