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獻皇帝紀卷第二十八

〔一〕 范書獻帝紀言汜“自為車騎將軍”。

郭汜欲令車駕幸高陵,公卿及濟以為宜幸弘農,大會議之,不決。詔尚書郭浦喻汜〔一〕,曰:“朕遭艱難,越在西都,感惟宗廟靈爽,何日不嘆!天下未定,厥心不革。武夫宣威,儒德合謀,今得東移,望遠若近,視險如夷。弘農近郊廟,勿有疑也。”汜不從。上曰:“祖宗皆在洛陽,靈懷皇后宅兆立,未遑謁也,夢想東轅,日夜以冀,臨河誰謂其廣,望宋不謂其遠〔二〕,而汜復欲西乎?”遂終日不食。浦曰:“可且幸近縣。”〔三〕。

〔一〕 范書董卓傳注引帝王紀作“ 尚書郎郭溥”。

〔二〕 詩河廣曰:“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

〔三〕 通鑑“浦曰”作“汜聞之曰 ”,是。

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張濟諷尚書征河西太守劉玄,欲以所親人代之。上曰:“玄在郡連年,若有治理,迨遷之;若無異效,當有召罰,何緣無故征乎?” 尚書皆謝罪。上既罪濟所諷也,詔曰:“濟有拔車駕之功,何故無有表而私請邪?一切勿問。”濟聞之,免冠徒跣謝。後將軍楊定請侍中尹忠為長史,詔曰:“侍中近侍,就非其宜,必為關東所笑。前在長安,李傕專政。今朕秉萬機,豈可復亂官爵邪?”時上年十五,每事出於胸懷,皆此類也。

丙子〔一〕,郭汜等令車駕幸郿。侍中種輯、城門校尉眾在汜營,密告後將軍楊定、安集將軍董承、興義將軍楊奉,令會新豐。定等欲將乘輿還洛陽,郭汜自知謀泄,乃棄軍入南山。

〔一〕 八月己亥朔,無丙子。疑上脫“九月”二字。

是月,曹操圍張超於雍丘,超曰:“救我者唯臧洪乎?”眾曰:“袁、曹方穆,而洪為紹所用,必不敗好招禍,遠來赴此。”超曰:“子源天下義士〔一〕,必不背本也。但恐見禁制,不相及耳。”逮洪聞之,果徒跣號泣,並勒所領,又從袁紹請兵,欲救超,而紹終不聽。超遂族滅。

〔一〕 子源,臧洪字也。顧炎武金石文字記引唐臧懷恪碑作“子原”,以為三點水乃後人所加。

洪由是怒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不能下。紹使洪邑人陳琳以書喻洪,洪答曰:“隔闊想思,發於寤寐,幸相去步武之間耳〔一〕,而以趣舍異規,不得相見,其為悵恨,難為心哉。

〔一〕 出國語周語單穆公之語。韋昭曰:“六尺為步,賈君以半步為武。”

仆小人也,本因行役,遂竊大州,恩深分厚,寧樂今日自還接刃!每登城勒兵,望主人之旗鼓,感故友之周鏇,撫弦搦矢,不覺流涕之覆面也。當受任之初,自謂究竟大事,共尊王室也。豈寤天〔子〕(下)不悅〔一〕,本州見侵,郡將遘厄〔二〕,請師見下,辭行被拘,使洪故君有羑里之厄〔三〕。洪謀計棲遲,喪忠孝之名;杖策攜背,虧交友之分。揆此二者,與其不得已,喪忠孝之名與虧交友之道,輕重殊塗,親疏異畫,故便收淚告絕,用命此城,正以君子之違,不適讎國故也。

〔一〕 據三國志臧洪傳改。沈家本曰:“范書無‘天子不悅’四字。案,操之滅超,志在併吞,非有天子之命,故范書刪之。”

〔二〕 靈帝末,洪棄官還家,太守張超請洪為功曹,故洪稱超曰郡將。

〔三〕 殷紂王聽崇侯虎之譖,囚西伯昌於羑里。事見史記周本紀。

吾聞之,義不背親,忠不違君。昔晏嬰不降志於白刃,南史不曲筆以求生〔一〕,故身著國篆,名重後世。況仆據金城之固,驅士民之力,散三年之畜,以為一年之資。但懼秋風揚塵,伯珪馬首南向,北鄙告倒縣之急,肱肱奏乞歸之記耳。主人宜反旌退師,治兵鄴垣,何久辱盛怒,暴威於吾城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