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獻皇帝紀卷第二十八

是時張濟復與催、汜合謀,欲留乘輿於弘農。

十二月〔一〕,行幸弘農。濟、汜、傕追乘輿,衛將軍楊奉、射聲校尉沮雋力戰,乘輿僅得免。雋被創墜馬,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雋罵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宮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此也。”傕乃殺之。雋時年二十五,其督戰訾置負其屍而瘞之〔二〕。濟等抄掠乘輿物及秘書典籍,公卿已下、婦女死者不可勝數。

〔一〕 范書獻帝紀作“十一月”。按十二月丁酉朔,無壬申。袁紀下文有壬申,則當以范書為是。

〔二〕 范書董卓傳注引袁山松書作 “督戰訾寶”。

壬申,行幸曹陽。傕、汜、濟併力來追。董卓、楊奉間使至河東,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及匈奴右賢王去卑牽其眾來,與傕等戰,大破之,斬首數千級。

詔使侍中史恃、太僕韓融告張濟曰:“朕惟宗廟之重,社稷之靈,乃心東都,日夜以冀。洛陽丘墟,靡所庇蔭,欲幸弘農,以漸還舊。諸軍不止其競,遂成禍亂,今不為〔定〕(足)〔一〕,民在塗炭。濟宿有忠亮,乃心王室,前者受命,來和傕、汜,元功既建,豈不惜乎?濟其□給百官,遂究前勛。昔晉文公為踐土之會,垂勛周室,可不勉哉!”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復東引,詔曰:“傕、汜自知罪重,將遂唐突,為吏民害。可復待韓融還,乃議進退。”承等固執宜進。

〔一〕 據全後漢文改。

庚申〔一〕,車駕發東,董承、李樂衛乘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為距。傕等來追,王師敗績,殺光祿勛鄧淵,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御史鄧聘、大司農張義〔二〕。

〔一〕 范書獻帝紀作“庚辰”,通鑑同袁紀。疑其上脫“十二月”三字。

〔二〕 范書獻帝紀“鄧淵”作“鄧泉”,避唐諱故也。“宣璠”作“宣播”,按范書注引獻帝春秋亦作“璠”,袁紀是。又此二人范書曰與沮雋同時遇難,系此事於十一月,與袁紀異。另外“田芬” ,續漢五行志作“田邠”,亦與袁紀異。

是時司徒趙溫、太常王絳、衛尉周忠、司隸校尉管郃為傕所遮,欲殺之。賈詡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也?”傕乃止。

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弗聽。

是時虎賁羽林行者不滿百人,傕等〔繞〕(統)營叫喚〔一〕,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欲令車駕御船過砥柱,出孟津。詔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孔子慎馮河之危〔二〕,豈所謂安居之道乎?” 太尉楊彪曰:“臣弘農人也,自此東有三十六灘,非萬乘所〔當〕登也〔三〕。”宗正劉艾曰〔四〕:“臣前為陝令,知其險。舊故有河師,猶有傾危,況今無師。太尉所慮是也。”董承等以為宜,令劉太陽使李樂夜渡具船,舉火為應。

〔一〕 據范書董卓傳注引袁紀改。

〔二〕 論語述而篇曰:“子曰:‘ 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爾雅釋訓曰:“ 馮河,徒涉也。”

〔三〕 據范書董卓傳注引袁紀補。

〔四〕 范書“宗正”作“侍中”。

上與公卿步出營,臨河欲濟。岸高十餘丈,不得下。議欲續馬轡系帝腰。時後兄伏德扶後,一手挾絹十〔匹〕(四)〔一〕。董承使〔符節〕(荷)令孫儼從人間斫後〔二〕,左靈曰:“〔卿〕(御)是何等人也!”〔三〕以刀扞之,殺旁侍者,血濺後衣。伏德以馬轡不可親腰,以絹為輦下。校尉向弘居前負帝下,至河邊。餘人皆匍匐下,或有從岸上自投,冠幘皆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