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四 載記第四
子春等與王浚使至,勒命匿勁卒精甲,虛府羸師以示之,北面拜使而受浚書。浚遺勒麈尾,勒偽不敢執,懸之於壁,朝夕拜之,云:"我不得見王公,見王公所賜如見公也。"復遣董肇奉表於浚,期親詣幽州奉上尊號,亦修箋於棗嵩,乞并州牧、廣平公,以見必信之誠也。
勒將圖浚,引子春問之。子春曰:"幽州自去歲大水,人不粒食,浚積粟百萬,不能贍恤,刑政苛酷,賦役殷煩,賊憲賢良,誅斥諫士,下不堪命,流叛略盡。鮮卑、烏丸離貳於外,棗嵩、田嶠貪暴於內,人情沮擾,甲士羸弊。而浚猶置立台閣,布列百官,自言漢高、魏武不足並也。又幽州謠怪特甚,聞者莫不為之寒心,浚意氣自若,曾無懼容,此亡期之至也。"勒撫幾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達襲幽州,具陳勒形勢寡弱,款誠無二。浚大悅,以勒為信然。
勒纂兵戒期,將襲浚,而懼劉琨及鮮卑、烏丸為其後患,沈吟未發。張賓進曰:"夫襲敵國,當出其不意。軍嚴經日不行,豈顧有三方之慮乎?"勒曰:"然,為之奈何?"賓曰:"彭祖之據幽州,唯仗三部,今皆離叛,還為寇讎,此則外無聲援以抗我也。幽州飢儉,人皆蔬食,眾叛親離,甲旅寡弱,此則內無強兵以御我也。若大軍在郊,必土崩瓦解。今三方未靖,將軍便能懸軍千里以征幽州也。輕軍往返,不出二旬。就使三方有動,勢足鏇趾。宜應機電發,勿後時也。且劉琨、王浚雖同名晉藩,其實仇敵。若修箋於琨,送質請和,琨必欣於得我,喜於浚滅,終不救浚而襲我也。"勒曰:"吾所不了,右侯已了,復何疑哉!"
於是輕騎襲幽州,以火宵行。至柏人,殺主簿游綸,以其兄統在范陽,懼聲軍計故也。遣張慮奉箋於劉琨,陳己過沉重,求討浚以自效。琨既素疾浚,乃檄諸州郡,說勒知命思愆,收累年之咎,求拔幽都,效善將來,今聽所請,受任通和。軍達易水,浚督護孫緯馳遣白浚,將引軍距勒,游統禁之。浚將佐鹹請出擊勒,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也,敢言擊者斬!"乃命設饗以待之。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疑有伏兵,先驅牛羊數千頭,聲言上禮,實欲填諸街巷,使兵不得發。浚乃懼,或坐或起。勒升其廳事,命甲士執浚,立之於前,使徐光讓浚曰:"君位冠元台,爵列上公,據幽都驍悍之國,跨全燕突騎之鄉,手握強兵,坐觀京師傾覆,不救天子,而欲自尊。又專任奸暴,殺害忠良,肆情恣欲,毒遍燕壤。自貽於此,非為天也。"使其將王洛生驛送浚襄國市斬之。於是分遣流人各還桑梓,擢荀綽、裴憲,資給車服。數朱碩、棗嵩、田嶠等以賄亂政,責游統以不忠於浚,皆斬之。遷烏丸審廣、漸裳、郝襲、靳市等於襄國。焚燒浚宮殿。以晉尚書劉翰為寧朔將軍、行幽州刺史,戍薊,置守宰而還。遣其東曹掾傅遘兼左長史,封王浚首,獻捷於劉聰。勒既還襄國,劉翰叛勒,奔段匹磾。襄國大飢,谷二升直銀二斤,肉一斤直銀一兩。劉聰以平幽州之勛,乃遣其使人柳純持節署勒大都督陝東諸軍事、驃騎大將軍、東單于,侍中、使持節、開府、校尉、二州牧、公如故,加金鉦黃鉞,前後鼓吹二部,增封十二郡。勒固辭,受二郡而已。勒封左長史張敬等十一人為伯、子、侯,文武進位有差。
勒將支雄攻劉演於廩丘,為演所敗。演遣其將韓弘、潘良襲頓丘,斬勒所署太守邵攀。支雄追擊弘等,害潘良於廩丘。劉琨遣樂平太守焦球攻勒常山,斬其太守邢泰。琨司馬溫嶠西討山胡,勒將逯明要之,敗嶠於潞城。
勒以幽冀漸平,始下州郡閱實人戶,戶貲二匹,租二斛。
勒將陳午以浚儀叛于勒。逯明攻寧黑於茌平,降之,因破東燕酸棗而還,徙降人二萬餘戶於襄國。勒使其將葛薄寇濮陽,陷之,害太守韓弘。
劉聰遣其使人范龕持節策命勒,賜以弓矢,加崇為陝東伯,得專征伐,拜封刺史、將軍、守宰、列侯,歲盡集上。署其長子興為上黨國世子,加翼軍將軍,為驃騎副貳。
劉琨遣王旦攻中山,逐勒所署太守秦固。勒將劉勔距旦,敗之,執旦於望都關。勒襲邵續于樂陵。續盡眾逆戰,大敗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