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九十五 列傳第六十五



杜不愆,廬江人也。少就外祖郭璞學《易》卜。屢有驗。高平郗超年二十餘,得重疾,試令筮之。不愆曰:"案卦言之,卿所苦尋除。然宜於東北三十里上宮姓家索其所養雄雉,籠盛置東檐下,卻後九日丙午日午時,必當有雌雉飛來與交,既而雙去。若如此,不出二十日病都除,又是休應,年將八十,位極人臣。若但雌逝雄留者,病一周方差,年半八十,名位亦失。"逾時正羸篤,慮命在旦夕,笑而答曰:"若保八十之半,便有餘矣。一周病差,何足為淹!"然未之信。或勸依其言,索雉果得。至丙午日,超臥南軒之下觀之,至日晏,果有雌雉飛入籠,與雄雉交而去,雄雉不動。超嘆曰:"雖管郭之奇,何以尚此!"超病彌年乃起,至四十,卒於中書郎。不愆後占筮轉疏,無復此類。後為桓嗣建威參軍。

嚴卿,會稽人也。善卜筮。鄉人魏序欲暫東行,荒年多抄盜,令卿筮之。卿筮曰:"君慎不可東行,必遭暴害之氣,而非劫也。"序不之信。卿曰:"既必不停,宜以禳之,可索西郭外獨母家白雄狗系著船前。"求索止得駁狗,無白者。卿曰:"駁者亦足,然猶恨其色不純,當余小毒,正及六畜輩耳,無所復憂。"序行半路,狗忽然作聲甚急,有如人打之者。比視,已死,吐黑血斗余。其夕,序墅上白鵝數頭無故自死,而序家無恙。

隗炤,汝陰人也。善於《易》。臨終,書版授其妻曰:"吾亡後當大荒窮,雖爾慎莫賣宅也。卻後五年春,當有詔使來頓此亭,姓龔,此人負吾金,即以此版往責之,勿違言也。"炤亡後,其家大睏乏,欲賣宅,憶夫言輒止。期日,有龔使者止亭中,妻遂齎版往責之。使者執版惘然,不知所以。妻曰:"夫臨亡,手書版見命如此,不敢妄也。"使者沈吟良久而悟,謂曰:"賢夫何善?"妻曰:"夫善於《易》,而未會為人卜也。"使者曰:"噫,可知矣!"乃命取蓍筮之,卦成,撫掌而嘆曰:"妙哉隗生!含明隱跡,可謂鏡窮達而洞吉凶者也。"於是告炤妻曰:"吾不相負金也,賢夫自有金耳,知亡後當暫窮,故藏金以待太平,所以不告兒婦者,恐金盡而困無已也。知吾善《易》,故書版以寄意耳。金有五百斤,盛以青瓮,覆以銅柈,埋在堂屋東頭,去壁一丈,入地九尺。"妻還掘之,皆如卜焉。

卜珝,字子玉,匈奴後部人也。少好讀《易》,郭璞見而嘆曰:"吾所弗如也,柰何不免兵厄!"珝曰:"然。吾大厄在四十一,位為卿將,當受禍耳。不爾者,亦為猛獸所害。吾亦未見子之令終也。"璞曰:"吾禍在江南,甚營之,未見免兆。雖然,在南猶可延期,住此不過時月。"珝曰:"子勿為公吏,可以免諸。"璞曰:"吾不能免公吏,猶子之不能免卿將也。"珝曰:"吾此雖當有帝王子,終不復奉二京矣。琅邪可奉,卿謹奉之,主晉記者必雌也。"珝遂隱於龍門山。劉元海僣號,征為大司農、侍中,固以疾辭。元海曰:"人各有心,卜珝不欲在吾朝,何異高祖四公哉!可遂其高志。"後復征為光祿大夫,珝謂使者曰:"非吾死所也。"及劉聰嗣偽位,征為太常。時劉琨據并州,聰問何時可平,珝答曰:"并州陛下之分,今茲克之必矣。"聰戲曰:"朕欲勞先生一行可乎?"珝曰:"臣所以來不及裝者,正為是行也。"聰大悅,署珝使持節、平北將軍。將行,謂其妹曰:"此行也,死自吾分,後慎勿紛紜。"及攻晉陽,為琨所敗,珝卒先奔,為其元帥所殺。

鮑靚,字太玄,東海人也。年五歲,語父母云:"本是曲陽李家兒,九歲墜井死。"其父母尋訪得李氏,推問皆符驗。靚學兼內外,明天文河洛書,稍遷南陽中部都尉,為南海太守。嘗行部入海,遇風,飢甚,取白石煮食之以自濟。王機時為廣州刺史,入廁,忽見二人著烏衣,與機相捍,良久擒之,得二物似烏鴨。靚曰:"此物不祥。"機焚之,徑飛上天,機尋誅死。靚嘗見仙人陰君,授道訣,百餘歲卒。

吳猛,豫章人也。少有孝行,夏日常手不驅蚊,懼其去己而噬親也。年四十,邑人丁義始授其神方。因還豫章,江波甚急,猛不假舟楫,以白羽扇畫水而渡,觀者異之。庾亮為江州刺史,嘗遇疾,聞猛神異,乃迎之,問己疾何如。猛辭以算盡,請具棺服。旬日而死,形狀如生。未及大斂,遂失其屍。識者以為亮不祥之徵。亮疾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