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第四卷)》第十章


變生不測。如今尚不是愝武修文時候,請陛下居住武英殿,除為了順應‘兌上坐’
之讖,也為了昭示群臣;得了北京,尚非天下太平之時。”
李自成的心中一動,向兩位軍師問道:“孤登極之後,山不願再有惡戰,也打
算偃武修文,使天下早享太平之福。難道吳三桂還敢螳臂當車,自尋滅亡不成?”

宋獻策說道:“臣亦願吳三桂前來投降,但也要防備萬一。”
“吳三桂如不投降,就用兵征剿,不留肘腋之患。你們說是么?”
李岩回答說:“吳三掛在山海衛駐軍,雖為我朝肘腋之患,但是他前進不能,
退無所據,實際不足為慮。臣等以為目前可慮者不是吳三桂,而是滿洲。我軍初到
北京,立腳未穩,萬一東虜乘機人塞,而吳三桂與之勾結,必為大患,所以不能不
小心防範。”
李自成自從破了西安,恢復長安舊稱,以長安為京城即所謂“定鼎長安”以來,
在心態上起了很大變化。他陶醉於輝煌的軍事勝利,除歌頌勝利的話以外,不願聽
不同的意見。那些新降的文臣,多是在宦海中浮沉多年,自詡為洞達時務,認識
“天命攸歸”,所以才投歸新主,慶幸得為攀龍附鳳之臣,贊襄真主創業。他們很
容易看出新聖上最喜歡歌功頌德、誇耀武功,於是所有的新降文臣都按照新主子所
好歌功頌德。縱然有人看到了一些問題,想貢獻有利於開國創業的一得之見,一看
皇上醉心於功業烜赫,惡聽直言,也就沒有誰敢說實話了。
聽了李岩的話以後,李自成的正在高興的心情好似被澆了一股冷水。只是為著
表示他虛懷納諫,沒有露出來不悅之色。他認為滿洲人震於他的軍威,必不敢此時
南犯,李岩的話未免過慮。他望望來獻策,明白宋和李有一樣看法,勉強笑著說:

“你們是孤的親信謀臣,歷年來贊襄帷幄,果然不同於一班文臣。說到滿洲人
南犯的事,孤何曾不在心中想過?在東征的路上也想過多次。不過……”
趁著李自成片刻沉吟,宋獻策看見他的臉上的笑容消失,似乎不同意他們對滿
洲人的顧慮。
“不過,”李自成接著說,“以孤想來,滿洲人未必敢在此時南犯。”
宋獻策趕快說道:“陛下英明,比臣料事深遠。願聞陛下睿見,以釋愚臣杞憂。”

李自成又微笑一下,胸有成竹地說:“在崇禎的十七年中,因為朝政腐敗,兵
力空虛,遂使滿洲韃子幾次人犯,攻破城寨,飽掠而歸。目前我大軍攻破北京,建
立新朝。我軍聲威,諒滿洲也會知道。以孤忖度,滿洲人不足為慮。”
宋獻策說道:“陛下睿謀宏遠,燭照虜情,實非臣等所及。然臣等恐事出料外,
不得不防,所以已命劉體純不必等候進人北京,即率他所部人馬由昌平直趨通州,
立即刺探山海關與遼東軍情,不可稍有疏忽。”
“很好,很好。你們已經同捷軒商定,派出一萬多精兵不參加攻城之事,趕快
去駐防通州一帶,這部署也深合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