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一 列傳第一百八十九



貞女韓氏,保寧人。元末明玉珍據蜀,貞女慮見掠,偽為男子服,混跡民間。既而被驅入伍,轉戰七年,人莫知其處女也。後從玉珍破雲南還,遇其叔父贖歸成都,始改裝而行,同時從軍者莫不驚異。洪武四年嫁為尹氏婦。成都人以韓貞女稱。其後有黃善聰者,南京人。年十三失母,父販香廬、鳳間,令善聰為男子裝從游數年。父死,善聰習其業,變姓名曰張勝。有李英者,亦販香,與為伴侶者逾年,不知其為女也。後偕返南京省其姊。姊初不之識,詰知其故,怒詈曰:“男女亂群,辱我甚矣。”拒不納。善聰以死自誓。乃呼鄰嫗察之,果處子也。相持痛哭,立為改裝。明日,英來,知為女,怏怏如失,歸告母求婚。善聰不從,曰:“若歸英,如瓜李何?”鄰里交勸,執益堅。有司聞之,助以聘,判為夫婦。

姚孝女,餘姚人,適吳氏。母出汲,虎銜之去,女追掣虎尾,虎欲前,女掣益力,尾遂脫,虎負痛躍去。負母還,藥之獲愈,奉其母二十年。後成化間,武康有蔡孝女,隨母入山採藥。虎攫其母,女折樹枝格鬥三百餘步。虎舍其母,傷女,血歕丈許,竹葉為赤,女亦獲全。後招遠有孝女,不知其姓。父採石南山,為蟒所吞。女哭之,願見父屍同死。俄頃大雷電擊蟒墮女前,腹裂見父屍。女負土掩埋,觸石而死。

盧佳娘,福清李廣妻。婚甫十月,廣暴卒,盧慟絕復甦,見廣口鼻出惡血,悉餂食之。既殮,哭輒僵仆,積五六日,家人防懈,潛入寢室自經。後其縣有游政妻倪氏殉夫,亦然。又有施氏,滁州彭禾妻。正德元年,禾得疾不起,握手訣曰:“疾憊甚,知必死。汝無子,擇婿而嫁,毋守死,徒自苦也。”施泣曰:“君尚不知妾乎!願先君死。”禾固止之,因取禾所嘔血盡吞之,以見志。及禾歿,即自經。

吳氏,潞州廩生盧清妻。舅姑歿於臨洺,寄瘞旅次。清授徒自給,後失廩,充掾於汴,憤恥發狂死。吳聞訃,痛絕,哭曰:“吾舅姑委骨於北,良人死,忍令終不返乎!”乃寄幼孤於姊兄,鬻次女為資,獨抵臨洺,覓舅姑瘞處不得,號泣中野。忽一丈夫至,則清所授徒也,為指示,收二骸以歸。復冒暑之汴,負夫骨還。三喪畢舉,忍餓無他志。學正劉崧言於知州馬暾,贖其女,厚恤之。年七十五乃卒。後有畢氏,河間鄧節妻。年飢,攜家景州就食,舅姑相繼亡,節亦尋歿,俱藁葬景州。氏年三十三,無子女,獨歸里中,忍飢凍,晝夜紡織,積數年,市地城北八里莊,獨之景州,負舅姑及夫骨還葬。

石孝女,新昌人。襁褓時,父潛坐事籍沒,系京獄。母吳以漏籍獲免,依兄弟為生。一日,父脫歸,匿吳家。吳兄弟懼連坐,殺置大窖中,母不敢言。及女長,問母曰:“我無父族何也?”母告之故,女大悲憤。永樂初,年十六,舅氏主婚配族子。女白母曰:“殺我父者,吳也。奈何為父仇婦?”母曰:“事非我主,奈何?”女頷而不答。嫁之日,方禮賓,女自經室中。母仰天哭曰:“吾女之死,不欲為仇人婦也。”號慟數日亦死。有司聞之,治殺潛者罪。湯慧信,上海人。通《孝經》、《列女傳》,嫁華亭鄧林。林卒,婦年二十五,一女七歲。鄧族利其居,迫使歸家,婦曰:“我鄧家婦,何歸乎?”族知不可奪,貿其居於巨室。婦泣曰:“我收夫骨於茲土,與同存亡,奈何棄之。”欲自盡,巨室義而去之。婦尋自計曰:“族利我財耳。”乃出家資,盡畀族人,躬績紝以給。

歲大水,居荒野沮洳中。其女適人者,操舟來迎,不許。請暫憩舟中,亦不許,曰:“我守此六十年,因巨浸以從汝父,所甘心焉,復何往!”母女方相牽未舍,水至,湯竟溺死。

義婢妙聰,保全右衛指揮張孟喆家婢也。永樂中,調兵操宣府。孟喆在行。北寇入掠,妻李謂夫妹曰:“我命婦,與若皆宦門女,義不可辱。”相挈投井中,妙聰亦隨入,見二人俱未死,以李有娠,恐水冷有所害,遂負之於背。賊退,孟喆弟仲喆求三人井中,以索引嫂妹出,而婢則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