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一 列傳第一百八十九
唐貴梅者,貴池人。適同里朱姓。姑與富商私,見貴梅悅之,以金帛賄其姑,誨婦淫者,百端勿聽,加箠楚勿聽,繼以炮烙,終不聽。乃以不孝訟於官。通判某受商賂,拷之幾死者數矣。商冀其改節,復令姑保出之。親黨勸婦首實,婦曰:“若爾,妾之名幸全,如播姑之惡何?”夜易服,自經後園梅樹下。及旦姑起,且將撻之。至園中乃知其死,屍懸樹三日,顏如生。
其後,嘉靖二十三年,有嘉定張氏者,嫁汪客之子。其姑多與人私,諸惡少中有胡岩者,最桀黠,群黨皆聽其指使。於是與姑謀,遣其子入縣為卒,而岩等日夕縱飲。一日,呼婦共坐,不應。岩從後攫其梳,婦折梳擲地。頃之,岩逕入犯婦。婦大呼殺人,以杵擊岩。岩怒走出,婦自投於地,哭終夜不絕,氣息僅屬。詰旦,岩與姑恐事泄,縶諸床足守之。明日召諸惡少酣飲。二鼓共縛婦,槌斧交下。婦痛苦宛轉曰:“何不以利刃刺我。”一人乃前刺其頸,一人刺其脅,又椓其陰。舉屍欲焚之,屍重不可舉,乃火其室。鄰里救火者蹋門入,見嚇然死人,驚聞於官。官逮小女奴及諸惡少鞫之,具得其實,皆以次受刑。婦死時年十九。邑故有烈婦祠,婦死前三日,祠旁人聞空中鼓樂聲,火炎炎從祠柱中出,人以為貞婦死事之徵雲。
楊泰奴,仁和楊得安女。許嫁未行。天順四年,母疫病不愈。泰奴三割胸肉食母,不效。一日薄幕,剖胸取肝一片,昏仆良久。及蘇,以衣裹創,手和粥以進,母遂愈。母宿有膝攣疾,亦愈。後有張氏,儀真周祥妻。姑病,醫百方不效。一方士至其門曰:“人肝可療。”張割左脅下,得膜如絮,以手探之沒腕,取肝二寸許,無少痛,作羹以進姑,病遂瘳。
陳氏,祥符人。字楊瑄,未嫁而瑄卒。女請死,父母不許,欲往哭,又不許。私剪髮,屬媒氏置瑄懷。汴俗聘女,以金書生年月日畀男家,號定婚帖。瑄母乃以帖裹其發,置瑄懷以葬。女遂素服以居。亡何,父母謀改聘,女縊死。後五十三年,至正德中,瑄侄永康改葬瑄,求陳骨合焉。二骨朽矣,發及定婚帖鮮完如故。葬三年,岐谷、丫瓜產墓上。
張氏,秀水人。年十四,受同邑諸生劉伯春聘。伯春負才名,必欲舉於鄉而後娶。未幾卒,女號泣絕發,自為詩祭之。持服三年,不逾閫,不茹葷。服闋,即絕飲食,父母強諭之,終不食,旬日而卒。年二十,舅姑迎柩合葬焉。又有江夏歐陽金貞者,父梧,授《孝經》、《列女傳》。稍長,字羅欽仰,從梧之官柘城。梧艱歸,舟次儀真,欽仰墜水死。金貞年甫十四,驚哭欲赴水從之,父母持不許。又欲自縊,父母曰:“汝未嫁,何得爾?”對曰;“女自分無活理,即如父母言,願終身稱未亡人。”大聲哀號不止。及殮,剪髮系夫右臂以殉。抵家,告父母曰:“有婦,以事姑也。姑既失子,可並令無婦乎?願歸羅,以畢所事”。”父母從之。後父知廣元縣,姑病卒,女乃歸寧。有諷他適者,曰:“事姑畢矣,更何待?”女曰:“我昔殮羅郎時,有一束髮纏其手,誰能掘冢開棺,取發還我,則易志矣。”遂止。生平獨臥一樓,年六十餘卒。
莊氏,海康吳金童妻。成化初,廣西流寇掠鄉邑,莊隨夫避新會,傭劉銘家。銘見莊美,欲犯之,屢誘不從。乃令黨梁狗同金童入海捕魚,沒水死。越三日不還,莊求之海賓,屍浮岸側,手足被縛,腫腐莫可辨。莊以衣識之,歸攜女赴水,抱夫屍而沒。翼日,三屍隨流繞銘門,去而復還。士人感異殯祭之,然莫知銘殺也,後梁狗漏言,有司並捕考,處以極刑。
唐氏,汝陽陳旺妻,隨其夫以歌舞逐食四方。正德三年秋,旺攜妻及女環兒、侄成兒至江夏九峰山。有史聰者,亦以傀儡為業。見婦、女皆艷麗,而旺且老,因紿旺至青山,夜殺之。明日,聰獨返,攜其婦、女、幼侄入武昌山吳王祠,持利刃脅唐。唐曰:“汝殺吾夫,吾不能殺汝以復仇,忍從汝亂邪?”遂遇害。賊裹以席,置荊棘中。明日,徙蓑衣園,賊又迫環兒,臨以刃。環兒哭且詈,聲振林木,賊亦殺之,瘞糞壤中而去。其年冬至,賊被酒,成兒潛出告官,擒於葛店市,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