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一 列傳第一百八十九



徐孝女,嘉善徐遠女也。年六歲,母患臁瘡。女問母何以得愈,母謾曰:“兒吮之乃愈。”女遂請吮,母難之。女悲啼不已,母不得已聽之,吮數日,果愈。

高氏女,武邑人,適諸生陳和。和早卒,高獨持門戶,奉翁姑甚孝。及宣德時,翁姑並歿,氏以禮殯葬,時年五十矣。泣謂子剛曰:“我父,洪武間舉家客河南虞城。父死,鏇葬城北,母以刺木小車輞識之。比還家,母亦死,弟懦不能自振。吾三十年不敢言者,以汝王母在堂,當朝夕侍養也。今大事已畢,欲舁吾父遺骸歸合葬。”剛唯唯,隨母至虞城,抵葬所,冢累累不能辨。氏以發系馬鞍逆行,自朝及夕,至一小冢,鞍重不能前,即開其冢,所識車輞宛然。遠近觀者鹹驚異,助之歸,啟母窆同葬。

孫義婦,慈谿人。歸定海黃誼昭,生子湑。未幾夫卒,孫育之成立,求兄女為配。甫三年,生二子,湑亦卒。時田賦皆令民自輸,孫姑婦相率攜幼子輸賦南京,訴尚書蹇義,言:“縣苦潮患,十年九荒,乞築海塘障之。”義見其孤苦,詰曰:“何為不嫁?”對曰:“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義嗟嘆久之,次日即為奏請,遣官偕有司相度成之,起自龍山,迄於觀海,永免潮患。慈谿人廟祀之塘上。

梁氏,大城尹之路妻。嫁歲余,夫乏食出遊山海關,賣熟食為生。又娶馬氏,生子二,十餘年不通問。氏事翁姑,艱苦無怨言。夫客死,氏徒步行乞,迎夫喪,往返二千里,迄扶柩攜後妻二子以歸,里人嘆異。

余佈妻馬氏,吳縣人。歸五年,夫死無子,家酷貧。姑欲奪其志,有田二畝半,得粟不以與婦,馬不為動。姑潛納他人聘,一夕鼓吹臨門,趣治妝,馬入臥室自經死,几上食器,糠籺尚存。

義姑萬氏,名義顓,字祖心,鄞人,寧波衛指揮僉事鍾女也。幼貞靜,善讀書。兩兄文、武,皆襲世職,戰死,旁無期功之親。繼母曹氏,兩嫂陳氏、吳氏,皆盛年孀居。吳遺腹僅六月,姑旦暮拜天哭告曰:“萬氏絕矣,願天賜一男,續忠臣後。我矢不嫁,共撫之。”已果生男,名之曰全。姑喜曰:“萬氏有後矣。”乃與諸嫠共守,名閥來聘,皆謝絕之,訓全讀書,迄底成立。全嗣職,傳子禧、孫椿,皆奉姑訓惟謹。姑年七十餘卒。姑之祖斌及父兄並死王事,母及二嫂守貞數十年,姑更以義著。鄉人重之,稱為四忠三節一義之門。

後有陳義姑者,沙縣陳穗女。年十八,父母相繼卒,遺二男,長七歲,次五歲。親族利其有,日眈眈於旁。姑矢志撫弟,居常置帚數十。族兄弟暮夜叩門,姑燃帚照之,亟啟戶具酒食款。叩者告曰:“吾輩夜行滅火,就求燭耳。”自此窺伺者絕意。及二弟畢婚,年四十五乃嫁,終無子。二弟迎歸,母事之。

郭氏,大田人。鄧茂七之亂,鄉人結寨東岩。寨破,郭褓幼兒走,且有身,為賊所驅。郭奮罵,投百尺岩下,與兒俱碎亂石間,胎及腸胃迸出,狼籍岩下。賊據高瞰之,皆嘆曰:“真烈婦也!”瘞之去。同時有幼溪女,失其姓名。茂七破沙縣,匿草間,為二賊所獲。遇溪橋,貞女曰:“扶我過,當從一人而終。”二賊爭趨挽,至橋半,女視溪流湍急,拽二賊投水中,俱溺死。

程氏,揚州胡尚絅妻。尚絅嬰危疾,婦刲腕肉啖之,不能咽而卒。婦號慟不食二日。懷孕四月矣,或曰:“得男可延夫嗣,徒死何為?”答曰:“吾亦知之,倘生女,徒苟活數月耳。”因復食,彌月果生男。明年殤,即前語翁姑曰:“媳不能常侍奉,有娣姒在,無悲也。”復絕食,越二日其姑撫之曰:“爾父母家二百里內,若不俟面訣乎?”婦曰:“可急迎之。”日飲米瀋一匙以待。逾十有二日,父母遣幼弟至,婦曰:“是可白吾志。”自是滴水不入口,徐簡中奩簪珥,令辦後事,以其餘散家人並鄰嫗嘗通問者,復自卜曰:“十八、九日皆良,吾當逝。向曾刲肉救夫,夫不可救,以灰和之置床頭,附吾左腕,以示全歸。”遂卒。

王妙鳳,吳縣人。適吳奎。姑有淫行。正統中,奎商於外。姑與所私飲,並欲污之,命妙鳳取酒,挈瓶不進。頻促之,不得已而入。姑所私戲紾其臂。妙鳳憤,拔刀斫臂不殊,再斫乃絕。父母欲訟之官,妙鳳曰:“死則死耳,豈有婦訟姑理邪?”逾旬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