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四十四 列傳第三十四



晉安王子懋,字雲昌,武帝第七子也。諸子中最為清恬,有意思,廉讓好學。年七歲時,母阮淑媛嘗病危篤,請僧行道。有獻蓮華供佛者,眾僧以銅罌盛水漬其莖,欲華不萎。子懋流涕禮佛曰:"若使阿姨因此和勝,願諸佛令華竟齋不萎。"七日齋畢,華更鮮紅,視罌中稍有根須,當世稱其孝感。永明五年,為南兗州刺史、監五州軍事。六年,徙監湘州刺史。八年,撰《春秋例苑》三十卷,奏之,武帝敕付秘閣。十一年,為都督、雍州刺史,給鼓吹一部。豫章王喪服未畢,上以邊州須威望,許得奏之。啟求所好書,武帝曰:"知汝常以書讀在心,足為深欣。"賜以杜預手所定《左傳》及《古今善言》。

隆昌元年,為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敕留西楚部曲助鎮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陳顯達時屯襄陽,入別,子懋謂之曰:"朝廷命身單身而反,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今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顯達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便是大違敕旨。"顯達因辭出便發去。子懋計未立,還鎮尋陽。

延興元年,加侍中。聞鄱陽、隨郡二王見殺,欲起兵赴難,與參軍周英、防閣陸超之議:"傳檄荊、郢,入討君側,事成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為義鬼。"防閣董僧慧攘袂曰:"此州雖小,孝武亦嘗用之,今以勤王之師,橫長江,指北闕,以請鬱林之過,誰能對之?"於是部分兵將,入匡社稷。母阮在都,遣書欲密迎上,阮報同產弟於瑤之為計。瑤之馳告明帝,於是纂嚴,遣中護軍王玄邈、平西將軍王廣之南北討,使軍主裴叔業與瑤之先襲尋陽,聲云為郢府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盆城。叔業溯流直上,襲盆城。子懋先已具船於稽亭渚,聞叔業得盆城,乃據州自衛。子懋部曲多雍土人,皆踴躍願奮,叔業畏之,遣於瑤之說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政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子懋既不出兵攻叔業,眾情稍沮。中兵參軍於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請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城,僚佐皆奔散,唯周英及外兵參軍王皎更移入城內。子懋聞之嘆曰:"不意吾府有義士二人。"琳之從二百人仗自入齋,子懋笑謂之曰:"不意渭陽,翻成梟鏡。"琳之以袖障面,使人害之。故人懼罪無敢至者,唯英、皎、僧慧號哭盡哀為喪殯。

董僧慧,丹陽姑孰人,出自寒微而慷慨有節義。好讀書,甚驍果,能反手於背彎五斛弓,當世莫有能者。玄邈知其豫子懋之謀,執之,僧慧曰;"晉安舉義兵,仆實豫議。古人云'非死之難,得死之難'。仆得為主人死,不恨矣。願至主人大斂畢,退就湯鑊,雖死猶生。"玄邈義而許之。還具白明帝,乃配東冶。言及九江時事,輒悲不自勝。子懋子昭基,九歲,以方二寸絹為書,參其訊息,並遺錢五百,以金假人,崎嶇得至。僧慧睹書,對錢曰:'此郎君書也。"悲慟而卒。

陸超之,吳人,以清靜雅為子懋所知。子懋既敗,於琳之勸其逃亡。答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懼。吾若逃亡,非唯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玄邈等以其義,欲囚將還都,而超之亦端坐待命。超之門生姓周者,謂殺超之當得賞,乃伺超之坐,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玄邈嘉其節,厚為殯斂。周又助舉棺,未出戶,棺墜,政壓其頭折即死。聞之者莫不以為有天道焉。

隨郡王子隆,字雲興,武帝第八子也。性和美,有文才。娶尚書令王儉女為妃。武帝以子隆能屬文,謂儉曰:"我家東阿也。"永明八年,為都督、荊州刺史。隆昌元年,為侍中、撫軍將軍,領兵置佐。延興元年,轉中軍大將軍,侍中如故。子隆年二十一,而體過充壯,常使徐嗣伯合蘆茹丸以服自銷損,猶無益。明帝輔政,謀害諸王,武帝諸子中子隆最以才貌見憚,故與鄱陽王鏘同夜先見殺。文集行於世。

建安王子真,字雲仙,武帝第九子也。永明七年。累遷郢州刺史,加都督。隆昌元年,為散騎常侍、護軍將軍。延興元年,明帝遣裴叔業就典簽柯令孫殺之,子真走入床下,令孫手牽出之,叩頭乞為奴贖死,不從,見害,年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