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七 項羽本紀第七


章邯使人見項羽,欲約。項羽召軍吏謀曰:“糧少,欲聽其約。”軍吏皆曰:“善。”項羽乃與期洹水南殷虛上。【集解】:徐廣曰:“二世三年七月也。”駰案:應劭曰“洹水在湯陰界。殷墟,故殷都也”。瓚曰“洹水在今安陽縣北,去朝歌殷都一百五十里。然則此殷虛非朝歌也。汲冢古文曰‘盤庚遷於此’,汲冢曰‘殷虛南去鄴三十里’。是舊殷虛,然則朝歌非盤庚所遷者”。索隱按:釋例雲“洹水出汲郡林慮縣,東北至長樂入清水”是也。汲冢古文雲“盤庚自奄遷於北蒙,曰殷虛,南去鄴州三十里”,是殷虛南舊地名號北蒙也。已盟,章邯見項羽而流涕,為言趙高。項羽乃立章邯為雍王,置楚軍中。使長史欣為上將軍,將秦軍為前行。【正義】:胡郎反。到新安。【正義】:括地誌云:“新安故城在洛州澠池縣東一十三里,漢新安縣城也。即阬秦卒處。”諸侯吏卒異時故繇使屯戍過秦中,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及秦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乘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必盡誅吾父母妻子。”諸侯微聞其計,以告項羽。項羽乃召黥布、蒲將軍計曰:“秦吏卒尚眾,其心不服,至關中不聽,事必危,不如擊殺之,而獨與章邯、長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軍夜擊阬秦卒二十餘萬人新安城南。【集解】:徐廣曰:“漢元年十一月。”
行略定秦地。函谷關【集解】:文穎曰:“時關在弘農縣衡山嶺,今移在河南穀城縣。”【索隱】:文穎曰:“在弘農縣衡山嶺,今移在穀城。”顏師古云:“今桃林縣南有洪滔澗水,即古之函關。”按:山形如函,故稱函關。【正義】:括地誌云:“函谷關在陝州桃林縣西南十二里,秦函谷關也。圖記雲西去長安四百餘里,路在谷中,故以為名。”有兵守關,不得入。又聞沛公已破鹹陽,項羽大怒,使當陽君等擊關。項羽遂入,至於戲西。沛公軍霸上,未得與項羽相見。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於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項羽大怒,曰:“旦日饗士卒,為擊破沛公軍!”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在新豐鴻門,【集解】:孟康曰:“在新豐東十七里,舊大道北下阪口名也。”沛公兵十萬,在霸上。范增說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於財貨,好美姬。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
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索隱】:名纏,字伯,後封射陽侯。素善留侯張良。張良是時從沛公,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曰:“毋從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正義】:為,於偽反。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驚,曰:“為之柰何?”張良曰:“誰為大王為此計者?”曰:“鯫生【集解】:徐廣曰:“鯫音士垢反,魚名。”駰案:服虔曰:“鯫音淺。鯫,小人貌也。”瓚曰“楚漢春秋鯫,姓也”。說我曰‘距關,毋內諸侯,秦地可盡王也’。故聽之。”良曰:“料大王士卒足以當項王乎?”沛公默然,曰:“固不如也,且為之柰何?”張良曰:“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不敢背項王也。”沛公曰:“君安與項伯有故?”張良曰:“秦時與臣游,項伯殺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來告良。”沛公曰“孰與君少長?”良曰:“長於臣。”沛公曰“君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張良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卮酒為壽,約為婚姻,曰:“吾入關,秋豪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原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項伯許諾。謂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沛公曰:“諾。”於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王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