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卷一百五十四 兵七



大唐武德中,太宗征薛仁杲,其將宗羅睺來拒,大破於淺水原,因率左右二十餘騎追奔,直趣折(思歷反)墌(之恕反)以乘之。仁杲列陣城下,太宗據涇水以臨賊,賊徒氣沮,無敢進戰。其驍將渾翰等數人臨陣來降,請還取馬,太宗縱遣之,於是各乘良馬,須臾並至。仁杲大懼,嬰城自守。太宗具知賊中虛實,將夕,大軍繼至,四面合圍,因縱辯士諭以禍福,仁杲遂開門降。既而,諸將奉賀,因問曰:"始大王野戰破賊,其主尚保堅城,王無攻具,輕騎騰逐,不待步兵,徑薄城下,鹹疑不克,而竟下之,何也?"太宗曰:"此以權道迫之,使其計不暇發,以故克也。羅睺恃往前之勝,兼復養銳日久,見吾不出,意在相輕。今喜吾出,悉兵來戰,吾雖破之,擒殺蓋少,若不急躡,還走投城,仁杲收而撫之,則便未可盡矣。且其兵眾皆隴西人,一敗被追,不及回顧,散歸隴外,則折墌自虛,我軍隨而迫之,所以懼而降也。此可成算,諸君盡不見也。"

武太后初,徐敬業舉兵於江都,稱匡復皇家,以盩厔尉魏思溫為謀主,問計於思溫,對曰:"明公既以太后幽縶少主,志在匡復,兵貴拙速,但宜早渡淮北,親率大眾,直入東都。山東將士知公有勤王之舉,必以死從。此則指日刻期,天下必定。"敬業將從其策,薛璋又說曰:"金陵之地,王氣已見,宜早應之。兼有大江設險,足可以自固。請且攻取常、潤等州,以為王霸之業,然後率兵北上,鼓行而前,此則退有所歸,進無不利,實為良算也。"敬業以為然,乃自率兵四千人南渡,以擊潤州。思溫密謂杜求仁曰:"兵勢宜合不可分。今敬業不知併力渡淮,率山東之眾以取洛陽,必是無能成事,命也可知。"敬業尋亦悔之,所以遂敗。

衛公李靖兵法曰:"用兵上神,戰貴其速。簡練士卒,申明號令,曉其目以麾幟,習其耳以鼓金,嚴賞罰以誡之,重芻豢以養之,浚溝塹以防之,指山川以導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則雖敵人有雷電之疾,而我亦有所待也。若兵無先備則不應卒,卒不應則失於機,失於機則後於事,後於事則不制勝而軍覆矣。故呂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決取勝,不可久而用之矣。'或曰:'兵之情雖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敵將多謀,戎卒輯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堅,氣銳而嚴,力全而勁,豈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則當卷跡藏聲,蓄盈待竭,避其鋒勢,與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頗之拒白起,守而不戰;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進是也。"

掩襲

後漢末,廬江太守劉勛理皖城,(今同安郡。)恃兵強士勇,橫於江、淮之間,無出其右者。孫策惡之。時已有江左,自領會稽太守,使人卑辭厚幣而說之曰:"海昏上繚宗人數欺下國,患之有年矣,擊之,路由不便,幸因將軍神武而臨之。且上繚國富廩實,吳娃越姬充於後庭,明珠大貝被於帑藏,取之可以資軍,雖蜀郡成都金碧之府未能過也。策願舉敝邑,躬率士卒,以為外援。"勛然之。劉曄諫曰:"上繚雖小,而城堅池深,守之則易,攻之則難,不可旬日而拔也。且兵見疲於外,而國虛於內,孫策多謀而善用兵,乘虛襲我,將何御之。而將軍進屈於敵,退無所歸,羝(音低)羊觸藩羸(力為反)其角,不能退,不能進,其在茲乎。"勛不從。遂大興師伐上繚,其廬江果為策所襲。勛窮蹙,遂奔於曹公。

後漢末,袁紹將許攸降曹公,言曰:"今袁氏輜重有萬餘兩,屯軍無嚴備,今以輕兵襲之,不慮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公大喜,選精銳步騎,皆用袁氏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閒道出,人把束蕘薪,所歷道有問者曰:"何之?"曰:"袁公恐曹操掠抄後軍,還兵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大破之,盡燔其糧穀寶貨,紹故敗。

後漢末,蜀將關羽遣糜芳守南郡,羽領兵圍樊。吳主遣將呂蒙屯陸口,蒙外倍修恩厚,與關羽結好。羽多留兵備南郡,恐蒙有變。蒙上疏曰:"羽討樊而多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眾還建業,以理病為名。羽聞之,必徹備,徐以大軍溯江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易擒耳。"吳主然之。蒙遂稱病,而還建業。羽果稍撤備,而悉眾赴樊城。蒙遂發兵,逆流而上,伏甲於舟,使更衣為商人,以理征棹,達曙兼行,過羽所置屯戍輒縛之,羽遂失驚。師次於南郡,襲奪其城。羽吏士攻樊城未下,聞城已陷,而家屬無恙,見待甚於平時,無復斗心,稍稍而散。羽竟為吳師所擒,荊州遂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