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一百六十九·列傳第六十六



居歲余,詔改本軍為路,有代天祥為總管者,變更舊政,天祥去未久而興國復亂,壽昌府及大江南北諸城,多乘勢殺守半島以應之。時方改行省為宣慰司,參政忽都帖木兒、賈居貞,萬戶鄭鼎為宣慰使。鼎帥兵討之,至樊口溺死。賊遂聲言攻陽羅堡,鄂州大震。忽都帖木兒恇怯不敢出兵,天祥言於居貞曰:“陽羅堡依山為壘,素有嚴備,彼若來攻,我之利也。且南人輕進易退,官軍憑高據險,出精兵擊之,必獲全勝。”居貞深然之,乃引兵伏於青山,賊至,果為官軍所敗。復遣天祥權知壽昌府事,授兵二百人。亂民聞官軍至,皆依險自保。天祥以眾寡不敵,遣人諭以禍福,使各歸田裡,惟擒其渠魁毛遇順、周監斬於鄂州市,得金二百兩,詢知為鄂州賈人物,召而還之。賊黨王宗一等十三人,亦就擒,以冬至日放還家,約三日歸獄,皆如期而至,白宣慰可盡縱之,由是無復叛者,而姓為立生祠。

二十一年三月,拜監察御史。會史丞盧世榮以掊克聚斂權傾一時,御史中丞崔彧言之,帝怒,欲致之法,世榮勢焰益熾。左司郎中周戭因議事有可否,世榮誣以沮法,奏令杖一百,然後斬之,百僚震懾,無敢言者。二十二年四月,天祥上疏極論世榮奸惡曰:

盧世榮以商販所獲之資,趨附權臣,營求入仕,輿贓輦賄,輸送權門,所獻不充,又別立欠少文券銀一千錠,由白身擢江西榷茶轉運使。專務貪饕,所季贓私,動以萬講。其隱秘者固難悉舉,惟發露者乃可明言,凡掊取於人及所盜官物,略計:鈔以錠計者二萬五千一百一十九,金以錠計者二十五,銀以錠計者一百六十八,茶以引計者一萬二千四百五十有八,馬以匹計者十五,玉器七事,其餘繁雜物件稱是。已經追納及未納見追者,人所共知。

今不悔前非,狂悖愈甚,以苛刻為自安之策,以誅求為乾進之門,而又身當要路,手握重權,雖位在丞相之下,朝省大政,實行專之。早猶以盜掌阿衡之任,不止流殃於當代,亦恐取笑於將來。朝廷信其虛誑之說,俾居相位,名為試驗,實授焉權。校其所能,敗闕如此。考其所行,毫髮無稱。此皆既往之真跡。可謂已試之明驗。若謂必須再試,只可敘以他官,宰相之權,豈宜輕授。夫宰天下,譬猶制錦。初欲驗其能否,先當試以布帛,如無成效,所損或輕。今捐相位以試驗賢愚,猶捐美錦以較量工拙,脫致隳壞,悔將何及。

國家之與百姓,上下如同一身,民乃國之血氣,國民之膚體。未有耗其血氣,能使膚體豐腴者。是故民富則國富,民貧則國貧,民安則國安,民困則國困,其理然也。或魯哀公欲重斂於民。問於有若,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以此推之,民以賦輕而後足,國以民足而後安。《書》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歷考前代,因百姓富足以致亂,百姓困窮以致治,自有天地以來,未之聞也。夫財者,土地所生,民力所集,天地之間歲有常數,惟其取之有節,故其用之不乏。

今世榮欲以一歲之期,致十年之積,廣邀增羨之功,不恤顛連之患。視民如仇,為國斂怨。果欲肆意誅求,何所不得。然其生財之本既已不存,斂財之方復何所賴?將見百姓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虛,安危利害之機,有不可勝言者。

計其任事以來,百有餘日。今取其所行與所言,已不相副者,略舉數端:始言能令鈔法如舊,鈔愈虛耗;始言今百物自賤,物愈騰跺;始言課程增添三百萬錠,不取於民而辦,今卻迫脅諸路官司增數包認;始言能令民快樂,今所措置,無非敗法擾民者。若不早有更張,須其自敗,猶蠹雖除去,木病亦深,始嫌曲突徙薪,終見焦頭爛額,事至於此,救將何及?

臣亦知阿附權要則榮寵可期,違忤重臣則禍患難測,緘默自固,亦豈不能!正以事在國家,關係不淺,憂深慮切,不得無言。

奏上,世祖遣使召天祥與世榮俱至上都,面質之。比至,即日縛世榮於宮門外。明日入對,天祥於帝前再舉其未及言者,帝稱善,世榮遂伏誅。五月,朝廷錄天祥從軍渡江及平興國、壽昌之功,擢吏部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