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六十七 起屠維作噩七月,盡上章閹茂六月,凡一年



乙卯,詔諸路毋有留獄。

丙辰,立試刑法及詳刑官。帝因王安石議謀殺刑名,疑學者多不通律意,遂立刑法科,許有官無贓罪者試律令、《刑統》大義、斷案,取其通曉者,補刑法官。

右正言、知審官院孫覺,貶知廣德軍。

帝初即位,覺以言事忤帝意,罷去。王安石早與覺善,將援以為助,自通州召還,知諫院,改知審官院。時呂惠卿用事,帝以問覺,覺對曰:“惠卿辯而有才,特以為利之故,屈身王安石。安石不悟,臣竊以為憂。”帝曰:“朕亦疑之。”青苗法行,議者謂:“《周官》泉府,民之貸者至輸息二十而五,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覺條奏其妄曰:“成周賒貸,特以備民之緩急,不可徒與也,故以國服為之息。說者不明,鄭康成釋《經》,乃引王莽計贏受息無過歲什一為據,不應周公取息重於莽時。況載師任地,漆林之徵特重,所以抑末作也。今以農民乏絕,將補耕助斂,顧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國事取具,蓋謂泉府所領,若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有買有予,並賒貸之法而舉之;倘專取具於泉府,則冢宰九賦,將安用邪?聖世宜講求先王之法,不當取疑文虛說以圖治。”安石覽之,怒,始有逐覺意。會曾公亮言畿縣散常平錢有追呼抑配之擾,因遣覺行視虛實。覺受命辭行,且言:“入陳留一縣,前後榜令請錢,卒無一人至者,故不散一錢,以此見民實不願與官中相交。所有體量,望賜寢罷。”遂坐奉詔反覆貶。

御史里行程顥上疏曰:“臣近累上言,乞罷預俵青苗錢利息及汰去提舉官事,朝夕以覬,未蒙施行。臣竊謂明者見於未形,智者防於未亂,況今日事理,顯白易知,若不因機亟決,持之愈堅,必貽後悔。而近日所聞,尤為未便。伏見制置條例司疏駁大臣之奏,舉劾不奉行之民,徒使中外物情,愈致驚駭。伏望檢會臣所上言,早賜施行,則天下幸甚!”

夏,四月,癸亥,幸金明池觀水嬉,宴射瓊林苑。

丁卯,給兩浙轉運司度僧牒,募民入粟。

戊辰,御史中丞呂公著罷。時青苗法行,公著上疏曰:“自古有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圖治,亦未有脅之以威,勝之以辯,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豈昔皆賢而今皆不肖乎?”王安石怒其深切。帝使公著舉呂惠卿為御史,公著言惠卿奸邪不可用;帝以語安石,安石益怒。會韓琦論青苗之害,帝語輔臣以公著上殿言:“朝廷摧沮韓琦太甚,將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安石用此為公著罪,罷知潁州。公著實無此言,蓋孫覺常為帝言:“今藩鎮大臣如此論列而遭挫折,而當唐末、五代之際,必有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者矣。”帝誤記以為公著也。

己卯,參知政事趙抃罷。抃上疏曰:“朝廷事有輕重,體有大小。財利於事為輕,而民心得失為重;青苗使者於體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為大。今去重而取輕,失大而得小,懼非宗廟社稷之福也。”遂出知杭州。

以樞密副使韓絳兼參知政事。侍御史陳襄言:“王安石參預大政,首為興利之謀,先與陳昇之同領條例司,未幾,升之用為相而絳繼之,曾未數月,遂預政事。是中書大臣皆以利進。乞罷絳新命,而求道德經術之賢以處之。”不報。

以前秀州軍事判官李定為太子中允、監察御史里行。定,揚州人也,少受學於王安石,孫覺薦之朝。初至京師,謁諫官李常,常問曰:“君從南方來,民謂青苗法如何?”定曰:“民便之,無不喜者。”常曰:“舉朝方共爭是事,君勿為此言。”定即往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據實而言,不知京師乃不許。”安石大喜,謂定曰:“君且得見,盍為上道之。”立薦對,帝問青苗事,具對如曩言。於是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聽。命定知諫院,宰相言前無選人除諫官之例,遂拜監察御史里行。知制誥宋敏求、蘇頌李大臨言:“定不由銓考,擢授朝列,不緣御史,薦置憲台。雖朝廷急於用才,度越常格,然墮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損者大。”封還制書。詔諭數四,敏求等執奏不已;並坐累格詔命,落知制誥,天下謂之“熙寧三舍人”。未幾,監察御史陳薦言:“定頃為涇縣主簿,聞母仇氏死,匿不為服。”詔下江東、淮、浙轉運使問狀,奏云:“定嘗以父年老,求歸侍養,不雲持所生母服。”定自辯,言實不知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養解官。曾公亮謂定當追行服,安石力主之,罷薦御史,而改定為崇政殿說書。監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復言定不孝之人,不宜居勸講之地,並論安石罪。安石又白罷三人。定亦不自安,求解職,乃以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吏房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