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三十九 論語二十一



柴也愚章

"柴也愚。"他是個謹厚底人,不曾見得道理,故曰愚。〔明作〕

吳伯英問"柴也愚",因說:"柴嘗避難於衛,不徑不竇。使當時非有室可入,則柴必不免,此還合義否?"曰:"此聖人所以言其愚也。若夫子畏於匡,微服過宋,料須不如此。"〔壯祖〕

用之問高子羔不竇不徑事。曰:"怕聖人須不如此。如不徑不竇,只說平安無事時節。若當有寇賦患難,如何專守此以殘其軀,此柴之所以為愚。聖人'微服而過宋'。微服,是著那下賤人衣服。觀這意如此,只守不徑不竇之說不得。如途中萬一遇大盜賊,也須走避,那時如何要不由小徑去得!然子羔也是守得定。若更學到變通處,侭好,止緣他學有未盡處。"問:"學到時,便如曾子之易簀?"曰:"易簀也只是平常時節。"又曰:"'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不可為政者,正緣他未能應變,他底卻自正。"問:"子路之死,與子羔事如何?"曰:"子路事更難說。"又曰:"如聖節,就祝壽處拜四拜。張忠甫不出仕,嘗曰:'只怕國忌、聖節,去拜佛不得。'這也如不竇不徑相似。"因說:"國家循襲這般禮數,都曉不得。往往拜佛之事,始於梁武帝,以私忌設齋,始思量聖節要寓臣子之意,又未有個所在奉安。"又曰:"尊號始於唐德宗,後來只管循襲。若不是人主自理會得,如何說。當神宗時,群臣上尊號,司馬溫公密撰不允詔書,勸上不受,神宗便不受。這只是神宗自見得,雖溫公也要如此不得。且如三年喪,其廢如此長遠,壽皇要行便行了,也不見有甚不可行處。"〔賀孫〕

"參也魯。"魯,是魯鈍。曾子只緣魯鈍,被他不肯放過,所以做得透。若是放過,只是魯而已。〔恪〕

讀"參也魯"一段,云:"只曾子資質自得便宜了。蓋他以遲鈍之故,見得未透,只得且去理會,終要洞達而後已。若理會不得,便放下了,如何得通透,則是終於魯而已。"〔時舉〕

"參也,竟以魯得之。"曾子魯鈍難曉,只是他不肯放過,直是捱得到透徹了方住;不似別人,只略綽見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樣敏底見得容易,又不能堅守;鈍底捱得到略曉得處,便說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子更不放舍,若這事看未透,真是捱得到盡處,所以竟得之。〔僩〕

明道謂曾子"竟以魯得之"。緣他質鈍,不解便理會得,故著工夫去看,遂看得來透徹,非他人所及。有一等伶俐人見得雖快,然只是從皮膚上略過,所以不如他。且莫說義理,只如人學做文章,非是只恁地讀前人文字了,便會做得似他底;亦須是下工夫,始造其妙。觀韓文公與李翊書,老蘇與歐陽公書,說他學做文章時,工夫甚么細密!豈是只恁從冊子上略過,便做得如此文字也。毅略。

"參也,竟以魯得之。"不說須要魯。魯卻正是他一般病,但卻尚是個好底病。就他說,卻是得這個魯底力。〔義剛〕

"參也,竟以魯得之。"魯鈍則無造作。〔賀孫〕

曾子以魯得之,只是魯鈍之人,卻能守其心專一。明達者每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專一。〔端蒙〕

回也其庶乎章

敬之問:"'回也,其庶乎;屢空。'大意謂顏子不以貧窶動其心,故聖人見其於道庶幾。子貢不知貧富之定命,而於貧富之間不能無留情,故聖人見其平日所講論者多出億度而中。"曰:"據文勢也是如此。但顏子於道庶幾,卻不在此。聖人謂其如此,益見其好。子貢不受命,也在平日,聖人亦不因其貨殖而言。"賀孫因問:"集注云,顏回,言其樂道,又能安貧。以此意看,若顏子不處貧賤困窮之地,亦不害其為樂。"曰:"顏子不處貧賤,固自樂;到他處貧賤,只恁地更難,所以聖人於此數數拈掇出來。"〔賀孫〕

顏子屢空,說作"空中",不是。論語中只有"空空如也",是說無所得,別不見說虛空處。〔可學〕

問:"'屢空',前輩及南軒皆作空無說,以為'無意、必、固、我'之'無'。但顏子屢空,未至於聖人之皆無而純然天理也。及先生所解,卻作屢空乏而自樂,何也?"曰:"經意當如此。不然,則連下文子貢作二段事。空無之說,蓋自何晏有此解。晏,老氏清淨之學也。因其有此說,後來諸公見其說得新好,遂發明之。若顏子固是意、必、固、我之屢無,只是此經意不然。顏子不以貧乏改其樂而求其富。如此說,下文見得子貢有優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