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古鎮

浦亞麗

歲月銘刻著的是光陰的流年,漂泊在外的斷腸人一心追逐著心中的夢想,忘記了歸家的路。而遠方的親人卻連夢中都還思念著不歸人的容顏。在盼望中慢慢被失望所剝蝕,最後化作了一堆青灰掩埋於墳冢中,斷卻了糾纏不清的惆悵與傷感。

這是一座有著千年乃至更加久遠歷史的古鎮,大概因為四面環水,樹木茂密的緣故,住在這裡的人幾乎過著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白天聞雞起作,傍晚日落而歸,然而隨著日子的推移,安貧樂道的心境似乎在人們的心中與時間一起消失於無形。

曾幾何時,古鎮裡就只剩下了老人與兒童整日整日地望著鎮口汽車站方向,哀怨的目光中充盈著相思,手中的方絹浸滿了淚漬。

朴亞的童年就在期望與失望中慢慢挨到了花季,頭腦中與日俱增知識讓她對外界由開始的厭惡竟轉換成了嚮往。她嚮往外面的天,嚮往外面的故事,更加嚮往父愛和母愛。因為常年在外面打拚的父母終於闖出了一番天地。他們要接朴亞去上海居住,從此,遠離古鎮。朴亞為此興奮極了!

朴亞的奶奶,一位被風霜洗禮過的老人在面對孫女喜不自禁時卻表現得有點抑鬱,那本就凝結成菊花的臉更加糾結了,她在害怕什麼,是害怕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娃像那些一去不復返的人一樣忘記回家的路嗎?年邁的老人不知道,但心裡似乎早已肯定了有這一層因素在裡面。

儘管老人心裡有萬般不願意朴亞的離去,但事實是殘酷的,當汽車的尾氣夾雜著飛揚的塵土彌滿在古鎮的小道上時,老人明白一切都難以挽回了。老人又在夕陽下凝眸那個載著期望的車站,手中捏著一塊方格子手絹,霞光中手絹隨著晚風徐徐飄蕩,風兒調皮地吹開絹皺,上面隱隱約約地點綴些白光。

朴亞在上海的生活過得風生水起,老師疼同學愛,但每當她穿梭於車水馬龍的街市時,心裡總是空落落的,這是什麼感覺,朴亞摸了摸心臟的位置,疑惑不已,再抬頭望灰朦朦的天空,瞳孔驟縮……古鎮……

又是一個夕陽西照的黃昏,老人臉上的皺紋被歲月描繪得更加深刻了,佝僂的身軀依偎在牡丹叢下的靠椅上,手中繡著繡花鞋,老花鏡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專注地盯著針線,密密縫縫中,淚水竟迷濛了視線,哀嘆一聲,老人扯下系在腰間的手絹,抬起老花鏡擦了擦婆娑的淚眼,再仰頭望藍藍的天,又是一聲哀嘆。

“奶奶—!”,“奶奶—!”老人怔怔地望向門口,剛剛乾涸的眼眶似乎又濕潤了起來,直到那抹白色的影子出現在視野里,手中的繡花鞋竟跌落在地上。顫顫地站了起來,老人伸出一雙粗糙萬分的手迎接遠方的歸人。

夕陽夕下,斷腸人已從漂泊中覺醒歸來。從此古鎮,不再,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