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民這一方面看,不但缺乏可以分庭抗禮的民間權威和有效的民主監督機制,甚至民意表達的渠道也不暢通。成立開發區以前,南村有個村民代表大會,每個生產隊5人,由村民選舉產生,原則上村裡的一般大事都要經村民代表大會認可。雖然這只是個形式,但至少有個說話的機會,征地後,村民代表大會無形中取消了,其並不是因為上級明文取消,而是因村民流動性太大,召集會議很困難,村幹部本來也沒有認為它會有多大作用,無形中不了了之。一年開一、二次的黨員會,人也到不齊,來了也只是聽聽傳達而已,一個老黨員就向我們抱怨說黨員其實沒什麼發言權,提了意見也沒用。現在管理區有事,一是通過廣播,二是以生產隊為單位開家長會,多是政策性通告,如計畫生育、戒毒等,沒有讓民眾表達意見的機會。征地款如何使用,村民們很關心,管理區也在辦公樓的牆上貼了幾張表,但會計做的表非常籠統抽象,只有大的收支。比如建樓花了100萬,這100萬怎么花的,表上反映不出來,也許只用了70萬,居民看了等於白看,後來乾脆就不看了。疑慮越積越多,不時就會以集體抗議行為表現出來。
七、民間糾紛的主要類型
1、爭占宅基地的糾紛
農村社會的土地本不值錢,一旦向城市邁進,便是一寸土地一寸金。徵收土地時按人口規定的宅基地不可能再增加,因此砌樓時各戶都想多占一些,被占的一方就會有意見。比如94年,南村一戶人家有一塊路邊的土地,16平米,弟弟在此蓋了一間房子做生意,征地前這塊地屬於姐姐的,現在看到弟弟這樣做,當然很有意見,爭吵起來,父親護著兒子,越鬧越大,以至於弟弟打傷了姐姐的頭,女婿打壞了岳父的手。負責治安的黎主任調解了幾次,姐姐總覺得自已吃虧,要求賠償4000元,還把自己過去對家裡的貢獻公布出來。一年多了,姐姐還不認爸爸,關係似乎很僵。但黎主任很樂觀,說這種事情的解決總得經一、兩年,即當哪一方有什麼喜事時,會有親戚幫助緩和。黎主任做治安工作20多年,對本村人情事故甚為了解,處理糾紛有一套辦法。94年有一起舅舅和外甥的糾紛,他們本來關係不錯,經常一道喝酒。兩家住房一前一後,中間隔一條路,外甥要砌圍牆,擋住了舅舅的窗戶,舅舅不答應,要他讓開幾十公分,外甥認為土地是他的,有權這么砌。為此,南沙城建、建委、管理區支書等調解了幾個月不見效,他們來找黎岳均,黎不談糾紛,只請他們喝茶聊天,和他們談過去的事,談他們過去的親密無間,慢慢地再轉入現在,結果外甥讓出70公分,舅舅的窗子可以打開,矛盾也就解決了。
但是,如果按南沙建委的要求,房屋間隔要有一米,所以這起糾紛還未真正解決,黎主任說,砌房子違章不是我管,這是派出所、建委的事。這一點,正反映了黎的精明。鄰里鄉親,總有些小摩擦和磕磕碰碰,有些小事很難確定誰是誰非,按原則照規矩是不能化解民事糾紛的,即使主要原因找到了,直接衝突緩解了,也並不就一勞永逸。他有句口頭禪叫矛盾總是有的,所以他並不急於求成,並不希望有個完滿的結局,而是考慮到現實具體情況,該管的就管,可管可不管的,只要不出大問題就不管,將之留給其它部門或當事人的親友去解決。
2、土客矛盾
南村目前外地工人有幾百個,主要是四川和湖南的。他們來到南村有時和當地人易產生糾紛。比如他們不講衛生,租南村的房屋住,剩飯剩菜到處亂倒,隨處大小便;本地人有意見,反映到黎主任處,由黎批評教育,這類事比較簡單,但也有些複雜的。外地人到南村一般在南村呆過一段時間,熟悉當地情況的人向老闆介紹,這種人被稱為"工頭",一般從工人中抽取工資的10%作為介紹費;工頭手下通常有10來個人。不過工人一旦有什麼事,工頭並不管,如果是工作紀律等,廠里自已解決。但涉及到勞資矛盾、鬥毆等,又是黎主任出面。94年製衣廠工人罷工,起因是工人3個月沒有拿到工資,工廠的副廠長也是外地人,把老闆故意不發工資,將37萬元存在銀行等訊息通報給工人,工人集體罷工抗議。老闆是南村人,在廣州念過大學,他來找黎主任希望把這事壓下來,黎岳均了解情況後和番禺勞動局一道,要求老闆立即發工資。有時出了工傷事故,老闆不願賠償,也由黎出面處理。
我們多次和黎主任交談。感到他比較有社會經驗,反對打人;他和這些工人關係確實不錯,自已在山上的果園就是請這些工人代耕的。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因為管理區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著村民生活的命脈,村民一般會服從治安主任的調解。事實上,黎主任調解有二條原則:一是體察人情,二是經濟手段,許多調解是以賠多少錢結束的。南村計畫生育工作一直比較好抓,其中重要原因之一是管理區有經濟制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