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棠陰比事

虔俲思賢

沉括筆談云:江南人好訟,有一書名鄧思賢者,作偽詞狀法也,始教以侮文。侮文不可得,則欺誣以取之。欺誣不可得,則求其罪以劾之。鄧思賢,人名也,始傳此術,遂名其書。村校中往往授生徒。韓琚通判虔州,民有偽作寃狀,悲憤叫呼,似若可信。琚攝郡究其風俗,考其枉直,莫之能欺。民皆以為不寃。琚,魏公之兄,終於轉運使。

按虔州今之贑州府也,括熙寧中任知制誥,去今四百年矣。世道日漓,刁民偽為寃狀以陷人者,在在有焉。貧弱有寃無處訴告者,亦無地無焉。受人財為人揑造寃苦詞情若鄧思賢者,亦有之焉。易訟卦彖 曰:利見大人。言訟者求辨曲直,利見剛明中正之大人,以決其所訟也。康誥曰:如保赤子。言赤子未能言,為父母者誠心求之,則能得其心之所欲矣。今之任民牧者,民呼為父母;居顯要者,人呼為大人。其可不思盡其心稱其名,以上無負聖天子之委任,下無負斯民之仰望乎!

孝肅杖吏

包拯知開封,有犯杖脊徒罪者,吏受財與之約曰:今見尹須使我責狀,汝但號呼自辨,我當與汝分罪,各受杖決。既而引責,囚如吏言,分辨不已。吏入大聲呼之,曰:但受脊杖出去。拯謂其招權捽吏杖之,特寛囚罪,亦令從杖。公知以此折吏勢,不知乃為所賣弄也。

按元魯齋許文正公,告世祖防欺之要,備載是事。且曰:孝肅剛嚴峭直,而卒為吏所賣。蓋在上者難於知下,欲其不見欺也難矣。今考孝肅由進士除大理評事,出知建昌天長二縣,拜監察御史,歴三司判官改工部員外,直集賢院出知端瀛揚廬池五州,四為京東陜西河北轉運使,遷三司副使天章閣待制,知諫院升龍圖閣直學士知江寧府,由江寧召拜京尹,歴練不為不深,聲望不為不重,資稟不為不高,然為吏人所賣若此。況初學古入官之士乎?桂氏載於篇中,而愚特取以終編者,蓋欲讀者知所警也。噫!

棠陰比事附録

袁安別系(所見莢繪,必有此力量始可也。推之庶政,皆冝若是)

袁安永平中守楚郡,時楚王英謀逆,詞連繫者數千人。安到郡不入府,先案獄理,其無明驗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吏皆爭以為阿附反虜,法與同罪。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不以相及也。遂分別具奏。明帝感悟,即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

高柔察色(此正聽五詞之一驗也。惟虛心以待之,則情狀可見)

高柔遷廷尉護軍,營士竇禮近出不還,營以為亡,表言沒其妻盈及男女為官奴婢,盈稱寃自訟,乃詣廷尉。柔問曰:汝何以知夫不亡?盈泣曰:夫少單,特養一老嫗為母,又哀兒女撫字不離,非是輕狡不顧室家者。柔重問 曰:汝夫無仇乎?對曰:夫良善,與人無仇。又曰:汝夫不與人交財乎?對曰:嘗出錢與同營士焦子文,久求不得。時子文適坐事系獄,柔乃見子文問所坐言次, 曰:汝曾舉人錢否?子文曰:單貧,初不敢舉人物也。柔察子文色動,遂曰:汝適舉竇禮錢,何言不舉邪!子文怪事露,應對不及,柔曰:汝已殺禮,宜早服!子文於是叩頭,具道本末。柔遣吏卒承子文詞掘得屍,詔書復盈母子為平民,抵子文罪。

崔公仁恕(必養得此等志量,然後可決大獄、臨大事)

唐崔仁師,貞觀初遷殿中侍御史時,青州有男子謀逆,有司捕支黨,累系填獄。詔仁師覆按。始至,悉去囚械,為具食飲,以情訊之,坐止魁惡十餘人,他悉原縱。大理少卿孫伏伽謂 曰:原雪者眾,誰肯讓死,就決而事變,奈何?仁師曰:治獄主仁恕,豈有知枉不申,為身謀哉?吾以一介易十囚命,固願也。及勅使覆訊,諸囚鹹叩頭曰:崔公仁恕,無枉者。舉無異詞,由是知名。

李嶠列枉(此等胸襟,亦不可不預養)

李嶠,髙宗時為給事中,會來俊臣構狄仁傑、李嗣真、裴宣禮等獄,將抵死,勅嶠與大理少卿張德裕、侍御史劉憲覆驗,德裕等內知其寃,不敢異。嶠曰:知其枉不申,是為見義不為者。卒列其枉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