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四

〔二〕 按范書桓譚傳“而”皆作“ 為”。老子曰:“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史記管晏列傳曰:“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作“而”不辭,故據以改。

由此上逾不悅。

譚字君山,有雋才,博覽無所不見,不為章句訓詁,皆通其大義〔一〕。數從劉歆、揚雄稽疑論議,至其有所得,歆、雄不能間也。好音樂鼓琴〔二〕,性簡易,不修廉隅〔三〕,頗以此失名譽。嘗疾俗儒高談弘論,不切時務,由此見排擯。哀平間,位不過郎,然王侯貴人皆願與之交。王莽居攝篡弒之間,天下諸儒,莫不競褒稱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譚獨嘿然無言〔四〕,官止樂大夫〔五〕。

〔一〕 范書桓譚傳作“皆詁訓大義,不為章句。”漢代習今文者重章句,習古文者重訓詁。桓譚非毀俗儒,不為章句,尤好古學,志在訓詁通大義。袁紀紀文有誤,“訓詁”恐當移至“皆”字下。

〔二〕 桓譚新論曰:“揚子云大才而不曉音,余頗雜雅摻而更為新弄。子云曰:‘事淺易善,深者難識。卿不好雅頌,而悅鄭聲,宜也。”

〔三〕 禮記儒行篇曰:“近文章,砥厲廉隅。”廉者,棱也;隅者,角也;廉隅者,言品行端正,威嚴有志操也。范書本傳 作 “不修威儀”。

〔四〕 顧炎武日知錄曰:“按前漢書翟義傳,莽依周書作大誥,遣大夫桓譚等班行諭告當及位孺子之意。還,封譚為明告裡附城。是曾受莽封爵,史為諱之爾。光武終不用譚,當自有說。”師古曰: “明告者,以其出使能明告諭於外也。附城,雲如古附庸也。”按王莽傳,當賜爵關內侯者,更名曰附城。

〔五〕 新論見微篇、祛蓛篇作“典樂大夫”,范書本傳作“掌樂大夫”。

袁宏曰:桓譚以疏賤之質,屢乾人主之情,不亦難乎?嘗試言之:夫天下之所難,難於乾人主之心。一曰性有逆順,二曰慮有異同,三曰情有好惡,四曰事有隱顯,五曰用有屈伸,六曰謀有內外,七曰智有長短,八曰意有興廢。夫順之則喜,逆之則怒;同之則欣,異之則駭;好之則親,惡之則疏;過之欲隱,善之欲顯;屈者多恥,伸者多怒;語伏在內,志散在外;所長必矜,所短必□;愛之欲興,憎之欲廢,此皆人君非必天下之正也。人臣所以乾人君者,必天下之正也。然而八者之間,禍福不同,不可不察也。夫一人行之,萬人議之,雖人君之所資,亦人君之所惡也。百姓有心,一人制之,雖百姓之所賴,亦百姓之所畏。而乾人君之所惡,求其必入,天下所難也。縱不致患,於其胸中,固未能帖然也。故有道之君,知所處之地,萬物之所不敢幹也。故柔情虛己,布其腹心,引而盡之,常恐不至,而況抑而劾之,使其自絕哉!

自三代已前,君臣穆然,唱和無間,故可以觀矣。五霸秦漢,其道參差,君臣之際,使人瞿然。有志之士,所以苦心斟酌,量時君之所能,迎其悅情,不乾其心者,將以集事成功,大庇生民也。雖可以濟一時之務,去夫高尚之道,豈不遠哉!

夏四月,吳漢擊五校賊!追之至東郡、平原,又破之〔一〕。

〔一〕 范書吳漢傳曰:“擊破五校賊於臨平,追至東郡箕山,大破之。北擊清河、長直及平原五里賊,皆平之。”與袁紀稍異。又馮班曰:“校者,營壘之稱,故謂軍之一部為一校。”

鬲縣五姓反,逐其守長。諸將曰:“朝擊鬲:暮可拔也。”漢怒曰:“敢至鬲下者斬!使鬲反者,守長罪。”移檄告郡,〔使〕(牧)收守長〔一〕,欲斬之。諸將皆竊言:“不擊五姓,反欲斬守長乎?”漢乃使人謂五姓曰:“守長無狀,復取五姓財物,與寇掠無異,今已收〔系〕(擊)斬之矣。”〔二〕五姓大喜,相率而降。諸將曰:“不戰下人之城,非眾所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