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四

〔一〕 李賢曰:“論語孔子曰:‘ 惡鄭聲之亂雅樂也。’史記曰:‘鄭音好濫淫志也。’ ”按雅樂乃周代奴隸主貴族之音樂, 曲調呆板而單調,完全為西周等級制服務,多於宗廟祭祀或國家典禮上演奏。其以和平中正、莊嚴肅穆為準則,故被稱作正聲。鄭聲乃社會上流行的俗調,多為民間小調,曲調清新流暢,富於變化,故又被稱作繁聲。儒家從維護封建道德觀念和等級秩序出發,有意抬高雅樂,斥鄭聲為淫聲,既反映出音樂發展上守舊與革新的鬥爭,也表現出政治上保守與進步的鬥爭。當然鄭聲中的消極因素,也被統治者改造利用,成為他們淫蕩放逸的工具,或成為麻痹勞動人民意志的武器,則又當別論。

〔二〕 據陳澧校補。

〔三〕 東觀記、范書均無“上”字,明系衍文,故刪。

〔四〕 禮記擅弓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退人以禮,故有舊君反服之禮也。”

是時天下草創,政治未立,譚既見退,上疏言時宜,曰:

國之廢興,在於政事;政事得失,在於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治合世務;輔佐不明,則論失時宜,而舉多過事。秉國之君,俱欲興化建善,而治殊事異者,所謂賢者異也。蓋善政者,視俗而施教,察失而為防,威德更興,文武迭用,然後政調於時,而躁民可定也〔一〕。昔董仲舒言:“治國譬若張琴焉,小不調者可因而就和也。及至大差謬則解而更張之。” 〔二〕夫更張難行,而拂眾者亡,是故賈誼以才逐,晁錯以智死〔三〕。雖有殊能而莫敢談,懼於前事也。

〔一〕 惠棟曰:“周易曰:‘躁人之詞多。’躁人,謂私議國政之人。”

〔二〕 漢書董仲舒傳曰:“竊聞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當更張不更張,雖有良工不能善調也;當更化而不更化,雖有大賢不能善治也。”

〔三〕 賈誼以漢興二十餘年,宜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草具儀法奏之。文帝謙讓未皇,然法令所改定,及列侯就國,皆誼發之。文帝欲以誼任公卿,周勃、灌嬰、張相如、馮敬之屬皆害其才而毀之。誼遂見疏而徙為長沙王太傅。又晁錯為太子家令,號曰智囊。景帝即位,力主削藩。吳楚七國反,以誅錯為名,錯遂衣朝服腰斬於市。事並見史漢二書。

且設法禁者,非能盡天下之奸,又皆合眾人之所欲,大抵取便國利事則可矣。書奏,不省。

是時天子方篤於讖,而譚雅不善之,又以功賞薄,故令天下不時定。復上疏曰:

臣前獻策,未有詔報,不勝憤懣,復言其過。蓋天道性命,聖人難言也。自子貢等不得而聞,況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一〕?或收古之圖書,增益造飾,稱孔子並為讖記,以誑誤人主,可不抑遠之哉!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有難則貴介冑之臣。今聖朝以興復祖統,為民臣主,而四方尚有未盡降歸者,此權謀未得也。臣譚伏觀陛下之用人,其說士則無異略奇謀若酈生、隨何者,將帥則無勇智習兵若韓信、吳起者。其降下,無大恩重賞以誘其後,至或虜奪財物,使各生狐疑,連歲月而不解。古人有言:“皆知取之〔為〕(而)取,莫知與之〔為〕(而)取。”〔二〕陛下若能輕爵祿,與士大夫共之,而勿愛惜,則何招而不至,何說而不釋,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克!如此則能以狹為廣,以遲為速,亡者復得矣。

〔一〕 論語公治長篇曰:“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