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靈皇帝紀下卷第二十五

辛未,帝還宮,公卿百姓迎於道。并州牧董卓適至,聞帝在外,單騎迎於北芒上。卓與帝言,不能對;與陳留王言,及禍亂之事。卓以王賢,有廢立之意。

是日,幸崇德殿,大赦天下。得六璽,失傳國璽。

武猛都尉丁原將河內救何氏,拜執金吾。何進兄弟既死,其部曲無所屬,皆歸卓。卓使原部曲司馬呂布〔殺原而〕盡並其眾〔一〕。京師兵權,惟卓為盛。

〔一〕 據通鑑補。

先是進遣騎都尉太山鮑信募兵,亦適至。信謂紹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為所制。及初至疲勞,襲之可擒也。”紹畏卓,不敢發,信遂還鄉里。

六月雨,至於九月乃止。卓諷有司以久雨免司徒丁宮、司空劉弘,卓代為司〔空〕(徒),假節鉞虎賁〔一〕。

〔一〕 按三國志董卓傳作“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劉弘而卓代之,俄遷太尉,假節鉞虎賁”。范書、續漢書、袁紀下文均作“司空”,據改。

癸酉,卓謂司隸校尉袁紹曰:“人主宜立賢明,天下豈有常。每念靈帝,使人憤毒。今當立‘董侯’,不知能勝‘史侯’否?為當且爾,劉氏種不足復遺〔一〕。”紹曰:“今上未有不善害於天下,若明公違禮,任意廢嫡立庶,四海恐不從明公議也。”卓叱紹曰:“ 豎子!天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紹橫刀長揖曰:“天下健者豈唯董公!”既出,遂奔冀州。卓以廢帝議示太傅袁隗,隗報如議。

〔一〕 胡三省曰:“且爾,猶言且如此也。卓意欲廢漢自立。”

九月甲戌,卓大會群臣於崇德殿。卓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為治也。今皇帝闇弱,不可奉宗廟,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陳留王何如?”公卿已下,皆惶恐不敢對。盧植對曰:〔一〕“按尚書,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宮〔二〕。又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過千條,是以霍光廢之。今上富於春秋,行未有失,此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欲誅植。議郎彭伯諫曰:“盧尚書海內大儒,天下之望也。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

〔一〕 黃本無“對曰”二字。范書及通鑑作“獨曰”,於文義為長。

〔二〕 見尚書太甲上。

是日,卓脅太后與群臣廢帝為弘農王,讀策,太后流涕,群臣莫敢言。丁宮曰:“天禍漢室,喪亂弘多。昔祭仲廢忽立密,春秋善之〔一〕。今大臣量宜為社稷計,誠合天心,請稱萬歲。”太傅袁隗解帝璽綬,立陳留王為皇帝,年九歲。太后遷於永安宮。

〔一〕 桓公十一年公羊傳曰:“鄭莊公已葬,祭仲將往省於留。塗出於宋,宋人執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則病,然後有鄭國。古之有權者,祭仲之權是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

 袁宏曰:“丁宮可謂非人矣!以為雖伊尹之事,猶將涕泣而從之,而況凌虐其君,而助贊其惡。夫仁義者,人心之所有也。濃薄不同,故有至與不至焉。當其至者,在君親之難,若身首之相衛也;其不至者,猶有兒女之愛焉。無情於斯者,不得豫夫人倫矣。

盧植稱病而退,從近關出,卓遣人殺之,不及,隱於上谷,數年後疾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