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八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



帥屬大僚,驚魂於回奏認罪;封駁重臣,奔命於接本守科。遂使直指風裁徒征事件,長吏考課惟問錢糧。以多士靖共之精神,為案牘鉤較之能事。可惜二。

廟堂不以人心為憂,政府不以人才為重。四海漸成土崩瓦解之形,諸臣但有角戶分門之念。意見互犄,議論滋擾。遂使剿撫等於築舍,用舍有若舉棋。以興邦啟聖之歲時,為即聾從昧之舉動。可惜三。

人主所以總一天下者,法令也。喪師誤國之王化貞,與楊鎬異辟;潔己愛民之餘大成,與孫元化並逮。甚至一言一事之偶誤,執訊隨之。遂使刑罰不中,鈇鉞無威。一可憂也。

國家所恃以為元氣者,公論也。直言敢諫之士一鳴輒斥,指佞薦賢之章目為奸黨,不惟不用其言,並錮其人,又加之罪。遂使喑默求容,是非共蔽。二可憂也。

國家所賴以防維者,廉恥也。近者中使一遣,妄自尊大,群僚趨走,惟恐後時。皇上以近臣可倚,而不知幸竇已開;以操縱惟吾,而不知屈辱士大夫已甚。遂使阿諛成風,羞惡盡喪。三可憂也。

國家所藉以進賢退不肖者,銓衡也。我朝罷丞相,以用人之權歸之吏部,閣臣不得侵焉。今次輔體仁與冢臣洪學,同邑朋比,惟異己之驅除。閣臣兼操吏部之權,吏部惟阿閣臣之意,造門請命,夜以為常。黜陟大柄,只供報復之私。甚至庇同鄉,則逆黨公然保舉,而白簡反為罪案;排正類,則講官借題逼逐,而薦剡遂作爰書。欺莫大於此矣,擅莫專於此矣,黨莫固於此矣。遂使威福下移,舉措倒置。四可憂也。

疏入,帝詰其別有指使。允誠乃列上洪學徇私數事,且曰:“體仁生平,紾臂塗顏,廉隅掃地。陛下排眾議而用之,以其悻直寡諧,豈知包藏禍心,陰肆其毒。又有如洪學者,為之羽翼,遍植私人,戕盡善類,無一人敢犯其鋒者,臣復受何人指使?”帝以體仁純忠亮節,而摘疏中“握定機關”語,再令陳狀。允誠復上言:“二人朋比,舉朝共知。溫育仁不識一丁,以家貲而首拔。鄧英以論沈演而謫,羅喻義以‘左右非人’一語而逐。此非事之章明較著者乎?”帝亦悟兩人同里有私,乃奪允誠俸半年,而洪學亦鏇罷去。

其冬,以省親歸,孝養母。母年八十三而終。後為福王驗封員外郎,十餘日即引疾歸。

允誠踐履篤實,不慕榮達。延儒再召,遣人以京卿啖之,允誠拒不應。入南都,士英先造請,亦不報謝。國變後,屏居墓田,不肯薙髮,與從孫尚濂駢斬於南京。

魏呈潤,字中嚴,龍溪人。崇禎元年進士。由庶吉士改兵科給事中。

三年冬,疏陳兵屯之策:“請敕順天、保定兩巡撫簡所部壯士,大邑五百人,小邑二三百人,分營訓練。而天津翟鳳翀、通州范景文、昌平侯恂並建節鉞,宜令練兵之外兼營屯田。”又陳閩海剿撫機宜六事。並議行。

明年夏,久旱求言。疏言:“驛站所裁,才六十萬,未足充軍餉十一,而郵傳益疲,勢必再編里甲。是猶剜肉醫瘡,瘡未瘳而肉先潰。關外舊兵十八萬,額餉七百餘萬;今兵止十萬七千,合薊門援卒,非溢原數,加派五百九十萬外,新增又百四十餘萬,猶憂不足,可不為稽核乎!邊報告急,非臣子言功之日,而小捷頻聞,躐加峻秩,門客廝養詭名戎籍,不階而升,悉糜俸料,臣懼其難繼也。江淮旱災,五湖之間,海岸為谷,舊谷不登,新絲未熟,上供織造,宜且暫停。銓法坏於事例,正途日壅,不可不疏通。撫按諸臣捐貲助餉,大抵索之民間,顧奉急公之褒。上蒙而下削,不可不禁飭。”又條陳數策,請大修北方水政。帝皆納其言。

熹宗時,司業朱之俊議建魏忠賢祠國學旁,下教有“功不在禹下”語,置籍,責諸生捐助。及帝即位,委過諸生陸萬齡、曹代何以自解,首輔韓爌以同鄉庇之,漏逆案。及是,之俊已遷侍講。呈潤發其奸,請與萬齡棄西市,之俊由是廢。

宣府監視中官王坤以冊籍委頓,劾巡按御史胡良機。帝奪良機官,即令坤按核。呈潤上言:“我國家設御史巡九邊,秩卑而任鉅。良機在先朝以糾逆璫削籍,今果有罪,則有回道考核之法在,而乃以付坤。且邊事日壞,病在十羊九牧。既有將帥,又有監司;既有督撫,有巡方,又有監視。一官出,增一官擾,中貴之威,又復十倍。御史偶獲戾,且莫自必其命,誰復以國事抗者。異日九邊聲息,監視善惡,奚從而聞之?乞召還良機,毋使仰鼻息於中貴。”帝以呈潤黨比,貶三級,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