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八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



良機者,南昌人也,字省之。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天啟間為御史,嘗糾魏忠賢之惡不減汪直、劉瑾。忠賢憾之,以年例遷廣東參議。良機方按貴州,不候代而去,遂斥為民。崇禎元年起故官,按宣、大二鎮。年滿當代,以其敏練,再巡一年。至是,遂為坤劾罷。

時又有御史李曰輔者,亦以論中官獲譴,廷臣交章論救,不聽。而御史趙東曦又疏劾坤,亦獲譴雲。

曰輔,字元卿,亦南昌人也,與胡良機同里閈。萬曆中舉於鄉,為成都推官。與巡撫朱燮元計兵事,偕諸將攻復重慶。崇禎四年,擢南京御史。時中官四出,張彝憲總理戶、工錢糧,唐文征提督京營戎政,王坤監餉宣府,劉文忠監餉大同,劉允中監餉山西。又命王應期監軍關、寧,張國元監軍東協,王之心監軍中協,鄧希詔監軍西協,又命吳直監餉登島,李茂奇監茶馬陝西。曰輔上疏諫曰:“邇者一日遣內臣四,尋又遣用五,非兵機則要地也。廷臣方交章,而登島、陝西又有兩閹之遣。假專擅之權,駭中外之聽,啟水火之隙,開依附之門,灰任事之心,藉委卸之口。臣愚實為寒心。陛下踐阼初,盡撤內臣,中外稱聖。昔何以撤,今何以遣?天下多故,擇將為先。陛下不築黃金台招頗、牧,乃汲汲內臣是遣,曾何補理亂之數哉!”帝怒,謫曰輔廣東布政司照磨。

東曦,字馭初,上海人。萬曆四十七年進士。崇禎五年,由知縣人為刑科給事中,請興屯塞下,以充軍用,不報。適宣塞有私和事,王坤時監宣餉,且請代。東曦上言:“宣塞失事,陛下赫然震怒,逮巡撫沈棨,罷本兵熊明遇。乃監視王坤方會飲城樓,商榷和議,邊臣倚庇,欺蔽日甚。坤不得辭扶同罪,反侈邊烽已熄為己功,且請代。夫內臣之遣,陛下一用之,非不易之典,今即盡撤之,猶謂不早。坤顧請代,圖彌縫於去後。願陛下正坤罪,撤各使還京。”帝言:“宣鎮擅和,實坤奏發,何謂欺隱?”調東曦外任,謫福建布政司都事。

異時呈潤起官,以光祿署丞終。良機起光祿典簿,終南京吏部主事。東曦稍遷行人司正、禮部郎中,奉使還里。福王時,召東曦為給事中,曰輔為御史,而二人者皆已死矣。

毛羽健,字芝田,公安人。天啟二年進士。崇禎元年,由知縣征授御史。好言事,首劾楊維垣八大罪及阮大鋮反覆變幻狀,二人遂被斥。

王師討安邦彥久無功。羽健言:“賊巢在大方,黔其前門,蜀遵、永其後戶。由黔進兵,必渡陸廣奇險,七晝夜抵大方,一夫當關,千人自廢,王三善、蔡復一所以屢敗也。遵義距大方三日程,而畢節止百餘里平衍,從此進兵,何患不克?”因畫上足兵措餉方略,並薦舊總督朱燮元、閔夢得等。帝即議行,後果平賊。已,陳驛遞之害:“兵部勘合有發出,無繳入。士紳遞相假,一紙洗補數四。差役之威如虎,小民之命如絲。”帝即飭所司嚴加釐革,積困為蘇。

當是之時,閹黨既敗,東林大盛。而朝端王永光陰陽閃爍,溫體仁猾賊,周延儒回佞。言路新進標直之徒,尤競抨擊以為名高。體仁之訐錢謙益也,以科場舊事,延儒助之惡,且目攻己者為結黨欺君,帝怒而為之罷會推矣。御史黃宗昌疏糾體仁熱中枚卜,欲以“結黨”二字破前此公論之不予,且箝後來言路之多口。羽健亦憤朋黨之說,曰:“彼附逆諸奸既不可用,勢不得不用諸奸擯斥之人。如以今之連袂登進者為相黨而來,抑將以昔之鱗次削奪者為相黨而去乎!陛下不識在朝諸臣與奸黨諸臣之孰正孰邪,不觀天啟七年前與崇禎元年後之天下乎,孰危孰安?今日語太平則不足,語剔弊則有餘,諸臣亦何負國家哉!一夫高張,輒疑舉朝皆黨,則株連蔓引,不且一網盡哉!”帝責羽健疑揣,而以前條陳驛遞原之。

太常少卿謝升求巡撫於永光,永光長吏部,升當推薊鎮,畏而引病以避,後推太僕則不病。羽健劾升、永光朋比,宜並罪。永光召對文華殿,力詆羽健,請究主使之者。大學士韓爌曰:“究言官,非體也。”帝不從,已而宥之。一日,帝御文華殿,獨召延儒語良久,事秘,舉朝疑駭。羽健曰:“召見不以盈廷而以獨侍,清問不以朝參而以燕間;更漏已沉,閣門猶啟。漢臣有言‘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疏入,切責。羽健既積忤權要,其黨思因事去之。及袁崇煥下獄,主事陸澄源以羽健嘗疏譽崇煥,劾之,落職歸。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