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三十 平準書第八


自公孫弘以春秋之義繩臣下取漢相,張湯用唆文決理為廷尉,於是見知之法生,【集解】:張晏曰:“吏見知不舉劾為故縱。”而廢格沮誹【集解】:如淳曰:“廢格天子文法,使不行也。誹謂非上所行,若顏異反脣之比也。”【索隱】:格音閣,亦如字。沮音才緒反。誹音非。按:謂廢格天子之命而不行,及沮敗誹謗之者,皆被窮治,故云廢格沮誹之獄用矣。窮治之獄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謀反跡見,而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而坐死者數萬人,長吏益慘急而法令明察。
當是之時,招尊方正賢良文學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孫弘以漢相,布被,食不重味,為天下先。然無益於俗,稍騖於功利矣。
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獲首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眾來降,於是漢發車二萬乘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歲費凡百餘巨萬。
初,先是往十餘歲河決觀,【集解】:徐廣曰:“觀,縣名也。屬東郡,光武改曰衛,公國。”梁楚之地固已數困,而緣河之郡隄塞河,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為溉田,作者數萬人;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遠,鑿直渠自長安至華陰,作者數萬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數萬人:各歷二三期,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
天子為伐胡,盛養馬,馬之來食長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關中不足,乃調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
其明年,山東被水菑,民多飢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虛郡國倉廥【集解】:徐廣曰:“音膾。”以振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集解】:服虔曰:“地名,在北方千里。”如淳曰:“長安已北,朔方已南。”瓚曰:“秦逐匈奴以收河南地,徙民以實之,謂之新秦。今以地空,故復徙民以實之。”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產業,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官大空。
而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集解】:漢書音義曰:“蹛,停也。一曰貯也。”【索隱】:蕭該按:字林雲“貯,塵也,音佇”。此謂居積停滯塵久也。或作“貯”,子貢發貯鬻財是也。轉轂百數,【集解】:李奇曰:“車也。”廢居【集解】:徐廣曰:“廢居者,貯畜之名也。有所廢,有所畜,言其乘時射利也。”【索隱】:劉氏云:“廢,出賣;居,停蓄也。”是出賣於居者為廢,故徐氏雲“有所廢,有所畜”是也。居邑,【集解】:駰按:服虔曰“居穀於邑也”。如淳曰“居賤物於邑中,以待貴也”。【索隱】:服虔雲“居穀於邑中”是也。封君皆低首仰給。【集解】:晉灼曰:“低音抵距。”服虔曰:“仰給於商賈。”【索隱】:按:服虔雲“仰給於商賈”,是也。而劉伯莊以為“封君及大商皆低首營私以自給,不佐天子”,非也。冶鑄煮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國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淫併兼之徒。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自孝文更造四銖錢,至是歲四十餘年,從建元以來,用少,縣官往往即多銅山而鑄錢,民亦間盜鑄錢,不可勝數。錢益多而輕,【集解】:如淳曰:“磨錢取鋊故也。”瓚曰:“鑄錢者多,故錢輕。輕亦賤也。”物益少而貴。【集解】:如淳曰:“但鑄作錢,不作餘物。”有司言曰:“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黃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集解】:漢書音義曰:“白金,銀也。赤金,丹陽銅也。”【索隱】:說文云:“銅,赤金也。”注云“丹陽銅”者,神異經雲西方金山有丹陽銅也。今半兩錢法重四銖,【集解】:韋昭曰:“文為半兩,實重四銖。”而奸或盜摩錢里取鋊,【集解】:徐廣曰:“音容。”呂靜曰:“冶器法謂之鋊。”錢益輕薄而物貴,則遠方用幣煩費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集解】:徐廣曰:“藻,一作‘紫’也。”為皮幣,直四十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