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三十 平準書第八


既得寶鼎,立后土、太一祠,【集解】:徐廣曰:“元鼎四年立后土,五年立泰畤。”公卿議封禪事,而天下郡國皆豫治道橋,繕故宮,及當馳道縣,縣治官儲,設供具,而望以待幸。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邊為桀。於是天子為山東不贍,赦天下,因南方樓船卒二十餘萬人擊南越,數萬人發三河以西騎擊西羌,又數萬人度河築令居。【索隱】:令音零,姚氏音連。韋昭云:“金城縣。”初置張掖、酒泉郡,【集解】:徐廣曰:“元鼎六年。”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集解】:如淳曰:“塞候斥卒。”六十萬人戍田之。中國繕道餽糧,遠者三千,近者千餘里,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車騎馬乏絕,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馬天下亭,亭有畜牸馬,歲課息。
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原父子與齊習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詔曰:“卜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奮原父子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內。賜爵關內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索隱】:劉氏言其多以百而數,故坐酎金失侯者一百六人。皆莫求從軍擊羌、越。至酎,少府省金,【集解】:如淳曰:“省視諸侯金有輕有重也。或曰,至嘗酎飲宗廟時,少府視其金多少也。”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集解】:如淳曰:“漢儀注王子為侯,侯歲以戶口酎黃金於漢廟,皇帝臨受獻金以助祭。大祀日飲酎,飲酎受金。金少不如斤兩,色惡,王削縣,侯免國。”乃拜式為御史大夫。【集解】:徐廣曰:“元鼎六年。”
式既在位,見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鐵器苦惡,【集解】:瓚曰:“謂作鐵器,民患苦其不好。”【索隱】:器苦惡。苦音楛,言苦其器惡而買賣也。言器苦窳不好。凡病之器雲苦。窳音庾,語見本紀。苦如字讀亦通也。賈貴,或彊令民賣買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貴,乃因孔僅言船算事。上由是不悅卜式。
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集解】:徐廣曰:“南越為九郡。”駰案:晉灼曰“元鼎六年,定越地,以為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郡;定西南夷,以為武都、偪隆⒃綆`、洗犁、汶山郡;及地理志、西南夷傳所置犍為、零陵、益州郡,凡十七也”。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給初郡【索隱】:比音鼻。謂南陽、漢中已往之郡,各以其地比近給初郡。初郡,即西南夷初所置之郡。吏卒奉【索隱】:扶用反,包氏同。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往誅之,間歲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集解】:徐廣曰:“擅,一作‘經’。經,常也。惟取用足耳,不暇顧經常法則也。”
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貶秩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為治粟都尉,領大農,盡代僅筦天下鹽鐵。弘羊以諸官各自巿,相與爭,物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索隱】:不償其僦。服虔云:“雇載雲僦,言所輸物不足償其雇載之費也。僦音子就反。”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各往往縣置均輸鹽鐵官,令遠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集解】:如淳曰:“牟,取也。”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踴。故抑天下物,名曰“平準”。天子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東到太山,巡海上,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匹,錢金以巨萬計,皆取足大農。
弘羊又請令吏得入粟補官,及罪人贖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復終身,不告緡。他郡各輸急處,【索隱】:謂他郡能入粟,輸所在急要之處也。而諸農各致粟,山東漕益歲六百萬石。一歲之中,太倉、甘泉倉滿。邊餘穀諸物均輸帛五百萬匹。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於是弘羊賜爵左庶長,黃金再百斤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