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卷一百五十六 兵九



我寡敵眾自遠至乘疲敗之

晉司空劉琨守太原,遣將姬澹率眾十餘萬討石勒。勒將拒之,或諫曰:"澹兵馬精盛,其鋒不可當,宜深溝高壘以挫其銳,攻守之勢,必獲萬全。"勒曰:"澹大眾遠來,體疲力竭,犬羊烏合,號令不齊,可一戰擒之,何強之有。寇已垂至,胡可捨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乘我之退,顧走乃無暇,焉得深溝高壘乎!此為不戰而自滅亡之道。"立斬諫者。以孔萇為前鋒都督,令三軍後出者斬。設疑兵於山上,分為二伏。勒輕騎與澹戰,偽收眾而北。澹縱兵追之,勒前後伏發,來擊,澹軍大敗。

梁將陳慶之、曹仲宗伐後魏之渦陽,(渦,孤和反。)魏遣將元昭等率兵來援,前軍至駝澗,去渦陽四十里。慶之欲逆戰,諸將以:"賊之前鋒,必是輕銳,與戰若捷,不足為功;如其不利,沮我軍陣勢。兵法所謂以逸待勞,不如勿擊。"慶之曰:"魏人遠來,皆已疲倦,去我既遠,必不見疑。及其未集,須挫其氣。出其不意,必無敗理。且聞虜所據營,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諸君若皆疑惑,慶之請獨取之。"於是與麾下五百騎奔擊,破其前軍,魏人震恐。

齊神武與魏孝武帝構隙,自太原舉兵逼洛陽,帝遣將元斌之、斛斯椿(醜倫反)鎮武牢,遣使告周文帝。周文帝謂左右曰:"高歡數日行八九百里,曉兵者所忌,正須乘便擊之。而主上以萬乘之重,不能渡河決戰,方緣津據守。且長河萬里,扞御為難,若一處得渡,大事去矣。"果如其言,帝西奔長安。(孝武違之而敗。)

東魏將齊神武伐西魏,軍至許原西。周文帝至渭南,徵諸州軍皆未會,乃召諸將謂之曰:"高歡越山渡河,遠來至此,天亡之時也。今及其新至,便可擊之。"即造浮橋於渭,令軍人齎(子奚反)三日糧,輕騎渡渭,輜重自渭南夾渭而西。軍至沙苑,距齊神武軍六十餘里。齊神武聞周文至,引軍來會,睹周文軍少,競馳而進,不為行列,總萃於左軍。兵將交,周文鳴鼓,士皆奮起。其將于謹等六軍與之合戰,李弼等率鐵騎橫擊之,絕其軍為二,遂大敗之,斬六千餘級,臨陣降者二萬餘人。齊神武夜遁,追至河上,復大克獲。前後虜其卒七萬。留其甲士二萬,餘悉縱歸。

孫子曰:"忿速,可侮。(急疾之人,可忿怒而致死。忿速易怒者,狷戇疾急,不計其難,可動作欺侮。)主不可以怒而興軍,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而用,不合於利而止。(人主聚眾興軍,以道理勝負之計,不可以己之私怒。將舉兵則以策,不可以慍恚之故而合戰也。)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也。(主怒興軍伐人,無素謀明計,則破亡矣。將慍怒而斗,倉卒而合戰,所傷殺必多。怒慍可以復悅喜,言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復生,言當慎之。)故曰明主慎之,良將儆之,此安危之道也。"(儆,戒也。)

挑戰 

戰國魏武侯問吳起曰:"兩軍相當,不知其將,欲擊何如?"起曰:"令賤而勇者,將而擊銳,交合而北,告而勿罰,觀敵進取,一來一起:其政以理。奔北不追,見利不取:此將有謀。若其眾追北,旗幟離亂,自止自行,或縱或橫,貪利務得:凡若此類,將令不行。"

楚、漢相持,彭越數絕楚糧道,項羽欲討越,謂其將曹咎曰:"謹守成皋,漢欲挑戰,慎勿與戰,無令得東。我十五日必誅彭越,定梁地。"漢果數挑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曹咎怒,渡兵汜水。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貨賄。曹咎自刎於汜水之上。

十六國姚襄據黃落,前秦苻生遣將苻黃眉、鄧羌等率步騎討之。襄深溝高壘,固守不戰。鄧羌說黃眉曰:"傷弓之鳥,落於虛發。襄頻為晉將桓溫、張平所敗,銳氣喪矣。今固壘不戰,是窮寇也。襄性剛狠,易以剛動。若長驅鼓行,直壓其壘,襄必怒而出師,可一戰擒也。"黃眉從之,遣羌率騎三千軍於襄壘。果怒,盡銳出戰。羌偽不勝,引騎而退,襄追之,至於三原,羌回騎拒襄。俄而黃眉至,大戰,斬之,盡俘其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