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七十九 起柔兆攝提格正月,盡六月,凡六月



丁卯,詔:“侍從各舉堪任監司者二人,舉非其人有罰。”

韓維言:“光祿大夫致仕范鎮,在仁宗朝著開建儲之議,而鎮未嘗以語人,人亦莫為言者,故恩賞獨不及鎮。伏望特降明詔,褒顯厥功。”於是具以鎮十九疏上之。己巳,拜鎮端明殿學士,致仕,仍以其子百揆為宣德郎。

庚午,禁邊民與夏人為市。

辛未,以侍御史劉摯為御史中丞。

詔:“起居舍人依舊制不分記言動。”

武威郡王棟戩卒,以其養子阿里骨為河西軍節度使,封寧塞郡公。阿里骨嚴峻刑殺,其下不遑寧。詔飭以推廣恩信,副朝廷所以封立、前人所以付與之意。

司馬光奏復差役法,既得旨,知開封府蔡京即用五日限,令兩縣差一千餘人充役,亟詣東府白光。光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乎!”議者謂京但希望風旨,苟欲媚光,非其實也。

癸酉,以監察御史王岩叟為左司諫。

右司諫蘇轍始供職,上言:“帝王之治,必先正風俗。風俗既正,中人以下皆自勉於為善;風俗一敗,中人以上皆自棄而為惡。邪正盛衰之源,未必不始於此。昔真宗獎用正人,孫奭、戚綸、田錫、王禹偁之徒,既以諫諍顯名,忠良之士,相繼而起。及耄期厭事,丁謂乘間將竊國命,而風俗已成,無與同惡,謀未及發,鏇即流放。仁宗仁厚,是非之論,一付台諫。孔道輔、范仲淹、歐陽修、余靖之流,以言事相高。時執政大臣豈皆盡賢,然畏忌人言,不敢妄作,一有不善,言者即至,隨即屏去。故雖人主寬厚,而朝廷之間無大過失。及先帝嗣位,執政大臣變易祖宗法度,惟有呂誨、范鎮等明言其失。二人既已得罪,台諫有以一言及者,皆紛然逐去,由是風俗大敗。臣願陛下永惟邪正盛衰之漸,始於台諫,修其官則聽其言,言有不當,隨事行遣。使風俗一定,忠言日至,則太平之治,可立而待也。”

甲戌,御邇英閣,侍讀韓維言:“陛下仁孝發於天性,每行見昆蟲螻蟻,輒違而過之,且敕左右勿踐履,此亦仁術也。願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則天下幸甚。”

丙子,司馬光言:“復行差役之初,州縣不能不少有煩擾,伏望朝廷執之,堅如金石,雖小小利害未周,不妨徐為改更,勿以人言輕壞利民良法。”章惇取光所奏,凡疏略未盡者,枚舉而駁奏之,又嘗與同列爭曰:“保甲、保馬一日不罷,則有一日之害。如役法者,熙寧初以雇代差,行之太速,故有今弊。今復以差代雇,當詳議熟講,庶幾可行。而限止五日,其弊將益甚矣。”呂公著言:“光所建明,大意已善,其間不無疏略。惇言出於不平之氣,專欲求勝,不顧朝廷大體。乞選差近臣三四人,專切詳定奏聞。”

庚辰,夏國遣使來貢。

辛巳,寶文閣待制、刑部侍郎蹇周輔,坐變湖南鹽法,抑勒騷擾,落職,知和州。

蘇軾言於司馬光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聚斂於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專力於農,而吏胥緣以為奸。此二害,輕重蓋略等矣。”光曰:“於君何如?”軾曰:“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三代之法,兵農為一,至秦始分為二,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卒。自是以來,民不知兵,兵不知農;農出谷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實類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復民兵,蓋未易也。”光不以為然。

初,差役行於祖宗之世,法久多弊,編戶充役,不習官府,吏虐使之,多致破產,而狹鄉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免役使民以戶高下出錢,而無執役之苦,但行法者不循上意,於雇役實費之外,取錢過多,民遂以病。光為相,知免役之害而不知其利,欲一切以差役代之,軾獨以實告,而光不悅。軾又陳於政事堂,光色忿然。軾曰:“昔韓魏公刺陝西義勇,公為諫官,爭之甚力,韓公不樂,公亦不顧,軾嘗聞公道其詳。豈今日作相,不許軾盡言邪!”光笑而謝之。范純仁與光素厚,謂光曰:“治道去其太甚者可也。差役一事,尤當熟講而緩行,不然,滋為民病。且宰相職在求人,變法非所先也。願公虛心以延眾論,不必謀自己出;謀自己出,則諂諛得乘間迎合矣。設議或難回,則可先行之一路以觀其究竟。”光不從,持之益堅。純仁嘆曰:“以是使人不得言爾。若欲媚公以為容悅,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貴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