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一百九 朱子六

◎論取士

古人學校、教養、德行、道藝、選舉、爵祿、宿衛、征伐、師旅、田獵,皆只是一項事,皆一理也。

召穆公始諫厲王不聽,而退居於郊。及厲王出奔,國人慾殺其子,召公匿之。國人圍召公之第,召公乃以己子代厲王之子,而宣王以立。因嘆曰:"便是這話難說!迸者公卿世及,君臣恩意交結素深,與國家共休戚,故患難相為如此。後世相遇如塗人,及有患難,則渙然離散而已。然今之公卿子孫,亦不可用者,只是不曾教得,故公卿之子孫莫不驕奢淫佚。不得已而用草茅新進之士,舉而加之公卿之位,以為苟勝於彼而已。然所恃者,以其知義理,故勝之耳。若更不知義理,何所不至!迸之教國子,其法至詳密,故其才者既足以有立,而不才者亦得以薰陶漸染,而不失為寡過之人,豈若今之驕騃淫奢也哉!陳同父課藁中有一段論此,稍佳。"〔僩〕

竇問:"人才須教養。明道章疏須先擇學官,如何?"曰:"便是未有善擇底人。某嘗謂,天下事不是從中做起,須得結子頭是當,然後從上梳理下來,方見次序。"德明問:"聞先生嘗言,州縣學且依舊課試,太學當專養行義之士。"曰:"卻如此不得。士自四方遠來太學,無緣盡知其來歷,須是從鄉舉。"〔德明〕

"呂與叔欲奏立四科取士:曰德行,曰明經,曰政事,曰文學。德行則待州縣舉薦,下三科卻許人投牒自試。明經裡面分許多項目:如春秋則兼通三傳,禮則通三禮,樂則盡通諸經所說樂處。某看來,樂處說也未盡。政事則如試法律等及行移決判事。又定為試辟,未試則以事授之,一年看其如何,辟則令所屬長官舉辟。"遠器云:"這也只是法。"曰:"固是法,也待人而行,然這卻法意詳盡。如今科舉,直是法先不是了。今來欲教吏部與二三郎官盡識得天下官之賢否,定是了不得這事!"〔賀孫〕

因論學校,曰:"凡事須有規模。且如太學,亦當用一好人,使之自立繩墨,遲之十年,日與之磨鍊,方可。今日學官只是計資考遷用,又學識短淺,學者亦不尊尚。"可學曰:"神宗未立三舍前,太學亦盛。"曰:"呂氏家塾記雲,未立三舍前,太學只是一大書會,當時有孫明復胡安定之流,人如何不趨慕!"〔可學〕

林擇之曰:"今士人所聚多處,風俗便不好。故太學不如州學,州學不如縣學,縣學不如鄉學。"曰:"太學真箇無益,於國家教化之意何在?向見陳魏公說,亦以為可罷。"〔義剛〕

祖宗時,科舉法疏闊。張乖崖守蜀,有士人亦不應舉。乖崖去尋得李畋出來舉送去。如士人要應舉時,只是著布衫麻鞋,陳狀稱,百姓某人,今聞朝廷取士如何如何,來應舉;連投所業。太守略看所業,方請就客位,換襴幞相見,方得請試。只一二人,試訖舉送。舊亦不糊名,仁宗時方糊名。〔揚〕

"商鞅論人不可多學為士人,廢了耕戰。此無道之言。然以今觀之,士人千人萬人,不知理會甚事,真所謂游手!只是恁地底人,一旦得高官厚祿,只是為害朝廷,何望其濟事?真是可憂!"因云云雲。"舊時此中赴試時,只是四五千人,今多一倍。"因論呂與叔論得取士好。因論其集上代人章表之類,文字多難看,此文集之弊。揚因謂:"去了此等好。"曰:"然。"因嘆:"與叔甚高,可惜死早!使其得六十左右,直可觀,可惜善人無福!兄弟都有立。一兄和叔,做鄉儀者,更直截,死早。"〔揚〕

康節謂:"天下治,則人上行;天下亂,則人上文。"太祖時,人都不理會文;仁宗時,人會說。今又不會說,只是胡說。因見時文義,甚是使人傷心!〔揚〕

因說"子張學乾祿",曰:"如今時文,取者不問其能,應者亦不必其能,只是盈紙便可得。推而上之,如除擢皆然。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皆是吏人做上去。學官只是備員考試而已,初不是有德行道藝可為表率,仁義禮智,從頭不識到尾!柄家元初取人如此,為之柰何!"〔明作〕

三舍人做乾元統天義,說乾元處雲"如目之有視,耳之有聽,體之有氣,心之有神"云云。如今也無這般時文。〔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