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一百七 朱子四

◎內任丙辰後雜記言行。

△孝宗朝

六月四日,周揆令人諭意云:"上問:'朱某到已數日,何不請對?'"遂詣閤門,通進榜子。有旨:"初七日後殿班引。"及對,上慰勞甚渥。自陳昨日浙東提舉日,荷聖恩保全。上曰:"浙東救荒,煞究心。"又言:"蒙除江西提刑,衰朽多疾,不任使令。"上曰:"知卿剛正,只留卿在這裡,待與清要差遣。"再三辭謝,方出奏劄。上曰:"正所欲聞。"口奏第一劄意,言犯惡逆者,近來多奏裁減死。上曰:"似如此人,只貸命,有傷風教,不可不理會。"第四札言科罰。上曰:"聞多是羅織富民。"第五劄讀至"制將之權,旁出閹寺",上曰:"這個事卻不然,儘是采之公論,如何由他!"對曰:"彼雖不敢公薦,然皆託於士大夫之公論,而實出於此曹之私意。且如監司守臣薦屬吏,蓋有受宰相、台諫風旨者。況此曹奸偽百出,何所不可!臣往蒙賜對,亦嘗以此為說,聖諭謂為不然。臣恐疏遠所聞不審,退而得之士大夫,與夫防夫走卒,莫不謂然,獨陛下未之知耳。至去者未遠而復還!"謂甘昇。問上曰:"陛下知此人否?"上曰:"固是。但洩漏文書,乃是他子弟之罪。"對曰:"豈有子弟有過,而父兄無罪!然此特一事耳。此人挾勢為奸,所以為盛德之累者多矣。"上曰:"高宗以其有才,薦過來。"對曰:"小人無才尚可,小人有才,鮮不為惡。"上因舉馬蘇論才、德之辯云云,至"當言責者,懷其私以緘默",奏曰:"陛下以曾任知縣人為六院察官,闕則取以充之。雖曰親擢,然其塗轍一定,宰相得以先布私恩於合入之人;及當言責,往往懷其私恩,豈肯言其過失!"上曰:"然。近日一事可見矣。"至"知其為賢而用之,則用之唯恐其不速,聚之唯恐其不多;知其為不肖而退之,則退之唯恐其不早,去之唯恐其不盡";奏曰:"豈有慮君子太多,須留幾個小人在里!人之治身亦然,豈有慮善太多,須留些惡在里!"至"軍政不修,士卒愁怨",曰:"主將刻剝士卒以為苞苴,升轉階級,皆有成價。"上曰:"卻不聞此。果有時,豈可不理會!卿可子細采探,卻來說。"末後辭云:"照對江西系是盜賊刑獄浩繁去處,久闕官正。臣今迤邐前去之任,不知有何處分?"上曰:"卿自詳練,不在多囑。"〔閎祖〕

"今之兵官,有副都總管、路鈐、路分、都監、統領將官、州鈐轄、州都監,而路鈐、路分、統領之類,多以貴遊子弟處之。至如副都總管,事體極重,向以節度使為之,後有以修武郎為之者。如州統領,至有以下班祇應為之者,此士夫所親見。只今天下無虞,邊境不聳,故無害。萬一略有警,便難承當。兵政病敗,未有如今日之甚者!某屢言於壽皇。壽皇謂某曰:'命將,國之大事,非朝廷之公選,即諸軍之公薦,決無他也。'某奏云:'陛下但見列薦於朝廷之上,以為是皆公選,而不知皆結托來爾。且如今之文臣列薦者,陛下以為果皆出於公乎?不過有勢力者一書便可得。'壽皇曰:'果爾,誠所當察。卿其為朕察之!'"〔道夫〕

寧宗朝

初見先生,即拜問云:"先生難進易退之風,天下所共知。今新天子嗣位,乃幡然一來,必將大有論建。"先生笑云:"只為當時不合出長沙,在官所有召命,又不敢固辭。"又云:"今既受了侍從職名,卻不容便去。"先生云:"正為如此。"又笑云:"若病得狼狽時,也只得去。"〔自修〕

在講筵時,論嫡孫承重之服,當時不曾帶得文字行。鏇借得儀禮看,又不能得分曉,不免以禮律為證。後來歸家檢註疏看,分明說:"嗣君有廢疾不任國事者,嫡孫承重。"當時若寫此文字出去,誰人敢爭!此亦講學不熟之咎。〔人傑〕

祧僖祖之議,始於禮官許及之曾三復,永嘉諸公合為一辭。先生獨建不可祧之議。陳君舉力以為不然,趙揆亦右陳說。文字既上,有旨,次日引見。上出所進文字,云:"高宗不敢祧,壽皇不敢祧,朕安敢祧!"再三以不祧為是。既退,而政府持之甚堅,竟不行。唯謝中丞入文字,右先生之說,乞且依禮官初議。為樓大防所繳,卒祧僖祖雲。〔閎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