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一百七 朱子四



林丈說:"彭子壽彈韓侂胄只任氣性,不顧國體,致侂胄大憾,放趙相,激成後日之事。"曰:"他絕不曉事情,率爾而妄舉!"〔淳〕

丙辰後

正卿問:"命江陵之命,將止於三辭?"曰:"今番死亦不出。才出,便只是死!"〔賀孫〕

直卿云:"先生去國,其他人不足責,如吳德夫項平父楊子直合乞出。"先生曰:"諸人怕做黨錮,看得定是不解恁地。且如楊子直前日才見某入文字,便來勸止,且攢著眉做許多模樣。某對他云:'公何消得恁地?如今都是這一串說話,若一向絕了,又都無好人去。'"〔賀孫〕

季通被罪,台評及先生。先生飯罷,樓下起西序行數回,即中位打坐。賀孫退歸精舍,告諸友。漢卿筮之,得小餅"公弋取彼在穴",曰:"先生無虞,蔡所遭必傷。"即同輔萬季弟至樓下。先生坐睡甚酣,因諸生偶語而覺,即揖諸生。諸生問所聞蔡丈事如何。曰:"州縣捕索甚急,不曉何以得罪。"因與正淳說早上所問孟子未通處甚詳。繼聞蔡已遵路,防衛頗嚴。諸友急往中途見別,先生舟往不及。聞蔡留邑中,皆詹元善調護之。先生初亦欲與經營,包顯道因言:"禍福已定,徒爾勞擾。"先生嘉之,且云:"顯道說得自好,未知當局如何。"是夜諸生坐樓下,圍爐講問而退。聞蔡編管道州,乃沈繼祖文字,主意詆先生也。〔賀孫〕

或有謂先生曰:"沈繼祖乃正淳之連袂也。"先生笑曰:"'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何傷哉!"〔人傑〕

先生往淨安寺候蔡。蔡自府乘舟就貶,過淨安,先生出寺門接之。坐方丈,寒暄外,無嗟勞語。以連日所讀參同契所疑扣蔡,蔡應答洒然。少遲,諸人醵酒至,飲皆醉。先生間行,列坐寺前橋上飲,回寺又飲。先生醉睡。方坐飲橋上,詹元善即退去。先生曰:"此人富貴氣!"〔賀孫〕

論及"偽學"事,云:"元祐諸公後來被紹聖群小治時,卻是元祐曾去撩撥它來,而今卻是平地起這件事出。"〔義剛〕

有一朋友微諷先生云:"先生有'天生德於予'底意思,卻無'微服過宋'之意。"先生曰:"某又不曾上書自辨,又不曾作詩謗訕,只是與朋友講習古書,說這道理。更不教做,卻做何事!"因曰:"論語首章言:'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斷章言:'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賜錄云:"且以利害禍福言之,此是至粗底。此處人只信不及,便講學得,待如何!亦沒安頓處。"今人開口亦解一飲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古人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視之如無物者,賜錄作"如履平地"。蓋緣只見得這道理,都不見那刀鋸鼎鑊!"又曰:"'死生有命',如合在水裡死,須是溺殺,此猶不是深奧底事,難曉底話。如今朋友都信不及,覺見此道日孤,令人意思不佳。"〔人傑〕

或勸先生散了學徒,閉戶省事以避禍者。先生曰:"禍福之來,命也。"〔廣〕

先生曰:"如某輩皆不能保,只是做將去,事到則盡岸之。人慾避禍,終不能避。"〔德明〕

今為辟禍之說者,固出於相愛。然得某壁立萬仞,豈不益為吾道之光!〔閎祖〕

"其默足以容",只是不去擊鼓訟冤,便是默,不成屋下合說底話亦不敢說也!同。

或有人勸某當此之時,宜略從時。某答之云:"但恐如草藥,鍛鍊得無性了,救不得病耳!"〔僩〕

有客游二廣多年,知其山川人物風俗,因言廉州山川極好。先生笑曰:"被賢說得好,下梢不免去行一番。"此時黨事方起。又因問舉業,先生笑曰:"某少年時只做得十五六篇義,後來只是如此發舉及第。人但不可不會作文字。及其得,也只是如此。今人卻要求為必得,豈有此理!"〔祖道〕

時"偽學"之禁嚴,彭子壽鐫三官,勒停。諸權臣之用事者,睥睨不已。先生曰:"某今頭常如黏在頸上。"又曰:"自古聖人未嘗為人所殺。"〔胡泳〕

雜記言行

某嘗言,吾儕講學,正欲上不得罪於聖賢,中不誤於一己,下不為來者之害,如此而已,外此非所敢與。〔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