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變的光

關於父親,印象最為深刻的有兩個場景。

一是午夜醒來,恍然驚覺過道間的牆壁上居然正隱隱約約地泛著光,甚至於不時地變換著顏色。起身,循著光路行至客廳,卻見巨大的液晶電視機螢幕上正播放著莫名其妙的節目,而不遠處的陽台中,沙發上,卻坐著我的父親。彼時的他,正低著頭,舉著手機,不知在瀏覽些什麼。他似乎並沒有察覺我的到來,而我卻觀察著他。自手機螢屏上所散發出的光亮亮地投射在父親的臉上,忽明忽暗,於那靜謐而絢爛的夜色之中更為其增添了一份別樣的迷離之色。

二是每逢晚餐畢,父親必然悠閒地踱步至陽台,打開門,步入曬台。曾經我用飯後欲喚父親。來到陽台門前,透過玻璃,我卻發現父親正蹲在檐上,原本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僂。他左手捻著一支煙,菸頭正一閃一閃著橘紅色的光。濃濃的煙霧由父親的口中吐出。我最是厭惡抽菸,便不欲再行尋事。可是夕陽的餘暉如此瑰麗,我便駐步。落日緩緩西沉,天邊的火燒雲繽紛多姿。斑斕的七色光照映在父親的身上,為他染上了一抹緋紅、一抹昏黃。玻璃開始反光,明晃晃得亮眼。

由上所述,我始終認為父親極其沒有責任感——夜半開著電視機卻瀏覽著手機里的內容、飯後抽菸,任我如何看待,也無法覺得父親是一名顧家的好男人。然而那日,父親為我講解數學題,柔和的螢光燈照射著父親的頭髮。不知是否由於光線的關係,抑或是我的錯覺,我竟覺父親的黑髮中夾雜了幾根銀絲。

“想什麼呢?認真點兒!”

我連忙點頭應著,回神兒專注地聽著父親關於題目的分析。

落筆至此,我驀地感到些許心酸——無論平素我如何感到這個父親是多么地沒有責任感,他對於這個家的付出卻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否則,為何他年尚不老,卻已生出了白髮呢?

此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正在一天一天地長大,而父親,卻正在一天一天地變老。

那么好吧,我將從此刻起學習如何承擔責任;而父親,我希望他的生命能夠像永恆不變的光一般璀璨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