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安皇帝紀下卷第十七

〔六〕 沈亭,東觀記作“雒陽都亭 ”。范書標點本作“城西幾陽亭”,汲本、殿本作“夕陽亭”,續漢書亦然。未知孰是。

震字伯起,弘農華陰人也。博學無所不究,數十年不應州郡之命,眾人謂晚暮,而震志業逾篤。年過五十乃應州郡之命。大將軍鄧騭聞而辟之,以為賢,舉茂才,累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之郡,道經昌邑,故茂才王密為昌邑令〔一〕,謁見,至夜懷金十斤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君知,我知,天知,地知〔二〕,何故無知?”密慚愧而出。震言行不媿於心,皆此類也。

〔一〕 乃震任荊州刺史時所舉之茂才。

〔二〕 東觀記、續漢書、范書“地知”均作“神知”。

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長者或諫,令為開產業,震曰:“使後世稱曰清吏子孫〔一〕,以此遺之,不亦貴乎!”及為公卿,敦古守朴,推其誠心,每言事不為文辭,意在匡主〔疾〕(絕)奸而已〔二〕。子秉以義正知名。

〔一〕 東觀記、范書均作“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疑袁紀傳寫中“清白”誤倒,復又妄改“白”為“曰”。

〔二〕 據黃本、南監本改。

袁宏曰:夫生而樂存,天之性也;困而思通,物之勢也;愛而效忠,情之用也。故生苟宜存,則四體之重不可輕也;困必宜通,則天下之欲不可去也,愛必宜用,則北面之節不可廢也。此三塗者,其於趣舍之分,則有同異之辨矣。統體而觀,亦各天人之理也。是以君子行己業,必所託焉。

古之道術,有在於此者:明夷隱困而不恥,箕子之心也〔一〕,璩寧聞其風而悅之〔二〕;舍否之通,利見大人,微子之趣也,〔三〕叔孫通聞其風而行之〔四〕;諫以弼君,死而不貳,比干之志也〔五〕,楊震聞其風而守之。此數賢者,雖行其所聞,殉託不同,皆終始之道,而不內媿於心者也。是以聖人知天理之區別,即物性之所託,混眾流以弘通,不有滯於一方,然後品類不失其所,而天下各遂其生矣。

〔一〕 易明夷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又史記宋微子世家曰:“紂為淫泆,箕子諫,不聽。人或曰:‘ 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為也。’乃被髮佯狂而為奴。”

〔二〕 璩寧,璩瑗也。璩同蘧。瑗字伯玉,衛大夫。論語衛靈公曰:“子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三〕 易否卦上九曰:“傾否,先否後喜。”注曰:“始以傾為否,後得通乃喜。”又史記宋微子世家曰:“紂王殺比干,囚箕子,微子曰:‘ 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遂行。周武王克殷,微子肉袒面縛,造于軍門。武王釋之,復其位如初。

〔四〕 叔孫通,秦博士。二世末,亡之薛,復事項王。漢二年,劉邦入彭城,通又降漢王,拜為博士而制漢禮儀。事見史記本傳。

〔五〕 史記宋微子世家曰:“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紂怒,遂殺比干,刳視其心。”

然君子之動,非謀於眾也〔一〕,求之天地之中,款之胸懷之內,苟當其心,雖殺身糜軀,未為難也。苟非其志,雖舉世非之而不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