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桓皇帝紀上卷第二十一

〔六〕 先賢行狀及范書以上鍾皓之語。

袁宏曰:鍾生之言,君子之道。古之善人,內修諸己,躬自厚而薄責於人。至其通者,嘉善而矜不能;其狹者,正身而不及於物。若其立朝,為不得已而後明焉。事至而應之,非司人之短者也。如得其情,猶復託以藜蒸,使過而可得悔,失而自新之路長。君子道廣,而處身之塗全矣。末世陵遲,臧否聿興,執銓提衡,稱量天下之人,揚清激濁,繩墨四海之士,於是德不周而怨有餘。故君子道亢,而無必全之體;小人塗窮,而有害勝之心。風俗雕薄,大路險巇,其在斯矣。

六月乙丑,封乳母馬惠子初為列侯。

九月丁卯朔,日有蝕之。太尉胡廣免,司徒黃瓊為太尉,光祿勛尹頌為司徒。

閏月,蜀郡盜賊李伯自稱“太初皇帝”,伏誅。

元壽元年〔一〕(乙未、一五五)
〔一〕 范書、續漢書、通鑑均作“永壽”。又玄文先生李休碑(見蔡中郎集)、魯相韓敕造孔廟禮器碑、吉成侯州輔碑(以上見隸釋)亦均有“永壽”年號。袁紀作“元壽”,誤。
正月戊申,大赦天下。

二月,司、冀民飢,人民相食。詔所在賑給各有差。

時梁氏威勢傾天下,而上無繼嗣,災異數見。潁陰人劉陶上疏曰:“蓋人非天地無以寓生,天地非人無以為靈〔一〕。是故常非民不立,民非帝不寧。夫天地之與帝,帝之與民,猶〔首〕(手)之與足〔二〕,相須而行,混同一體,自然之勢也。臣竊觀之,今玄象錯度,日月不明,地裂川溢,妖祥並興,胤嗣仍絕,民率流亡。昔夏癸由此而廢,商辛以斯而喪〔三〕,若不悔寤,恐懼將無及矣。

〔一〕 書泰誓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

〔二〕 據黃本改,范書劉陶傳作“ 頭”。

〔三〕 夏桀名履癸,商紂名辛。

伏惟陛下,年隆德茂,中天稱號〔一〕,襲常存之爵,修不易之制。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二〕,天災不卒有痛於肌膚,震蝕不卒有損於己身〔三〕。故蔑三光之錯,不畏上天之怒,怡民飢之憂,忽震烈之變,輕無嗣之禍,殆國家之命,非所以彰美祖業,克保天祉者也。當今忠諫者誅,諛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在於讒口,擅閻樂以鹹陽,授趙高以車府〔四〕。夫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故武丁得傅說,以消鼎雉之變〔五〕:周宣用山甫,以濟〔夷〕(幽)、厲之荒〔六〕。竊見冀州刺史朱穆、烏桓校尉李膺,皆履正清修,貞介絕俗。穆前在冀州,彈糾豪傑,埽滅饕惡,肅清萬里,不仁者遠,雖山甫不畏強御,誠無以逾也。膺前後歷職,正身率下。及掌戎馬,鎮撫北疆,神武揚於朔州,彊胡懾於漠北。文既俎豆,武亦干戈,功遂身退,家無私積。斯則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夾輔王室,不合久屈間曹,委於草莽〔七〕。

〔一〕 惠棟曰:“法言云:‘漢興二百一十載而中天。’柳宗元云:‘揚子極陰陽之數,此言知漢祚之方半耳。陶在靈帝而稱中天,非也。’愚謂中天,猶日之中天,言歷數方永耳。”惠說是,而柳所言“靈帝”乃“桓帝”之誤。

〔二〕 胡三省曰:“余按大雅大明之詩曰:‘牧野洋洋,檀車煌煌。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陶蓋用此檀車事,言桀紂貴為天子,得罪於天,流毒於民,而湯武伐之;亡國之事不接於帝之耳目,帝不知為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