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七

〔一〕 范書郅惲傳作“父先為鄉人所害”。而注引東觀記則與袁紀同,且言仇家為“盛氏 ”。袁紀實取資東觀記,而范書略言之耳。

〔二〕 李賢曰:“目擊,謂熟視之也。莊子曰:‘目擊而道存也。’”

汝南舊事,冬饗,百里內縣皆持牛酒到府宴飲。時太守歐陽歙饗禮訖,教曰:“西部督郵繇延,天資忠貞,稟性公方,典部折衝〔一〕,摧破奸雄。書曰:‘ 安民則惠,黎民懷之。’蓋舉善以教,則不能者勸。今與眾儒共論延功,顯之於朝。太守敬嘉厥休,牛酒以養德。”主簿讀教,戶曹引延受賜。惲前跪曰:“司正舉觥〔二〕,以君之罪告謝於天。明府有言而誤,不可掩覆。按延質性貪邪,所在荒亂,虐而不治,冤慝並作,百姓怨之。而明府以惡為善,股肱莫爭,此既無君,又復無臣,君臣俱喪,孰舉有罪?君雖顛危,臣子扶持,不至於亡。惲敢再拜奉觥。”歙甚慚,門下掾鄭次都〔三〕曰:“君明臣直,功曹言切,明府之德也。可無受觥哉?”太守曰:“實歙罪也,敬舉觥〔四〕。”惲乃免冠曰:“昔虞舜輔堯,四罪鹹服〔五〕,讒言弗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六〕。惲不忠,孔壬是昭〔七〕,績言象龍,射獸從政,既誹謗而又露言,罪莫重焉。請收惲、延,以明好惡。”歙曰:“是吾過也。”遂不宴而罷。〔惲〕(歙)歸府,因稱病〔八〕,延亦退。

〔一〕 “沖”原誤作“衡”。

〔二〕 李賢曰:“司正,舉禮義者。觥,罰爵也,以角為之。”

〔三〕 鄭次都,即鄭敬,字次都。

〔四〕 李賢曰:“遂受罰也。”

〔五〕 書舜典曰:“流共工於幽州,放歡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鹹服。”

〔六〕 書益稷曰:帝庸乃歌曰:“ 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

〔七〕 書皋陶謨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李賢曰:“孔,甚也;壬,佞也。”

〔八〕 據黃本及范書改。

次都素清高,與惲厚,招惲去曰:“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古而然。子直心誠,三代之道〔一〕。繇延雖去,必復還。吾不忍見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乎?”惲曰:“孟軻以彊其君所不能為忠也,量君之所不能為賊也〔二〕。惲業彊之矣。障君於朝,而不死職以求直,罪也。延退,惲又去,不可。”次都遂去,隱於弋陽山中。居數月,延果復召,惲即去,從次都止,漁釣甚娛。留數十日,惲喟然嘆曰:“
天生俊士以為民,無乃違命而亂倫乎?鳥獸不可與同群,子從我為伊尹乎?將為巢、許而辭堯也〔三〕?” 次都曰:“吾足矣。幸得全軀種類,還奉墳墓,盡其學問,道雖不行,施之有政,是亦為政也〔四〕。吾年耄矣,安得從子?子勉正命,勿勞神以害生。”各別去。

〔一〕 書洪範曰:“無反無側,王道正直。”又論語衛靈公曰:“
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二〕 孟子公孫丑上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也。”疑“量”下脫“其”字。

〔三〕 范書“伊尹”作“伊呂”。

〔四〕 論語為政曰:“子曰:‘書雲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 書者,尚書君陳篇也,詳見前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