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五 性理二



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為邪?"曰:"不專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能知覺。譬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脂膏,便有許多光焰。"問:"心之發處是氣否?"曰:"也只是知覺。"〔淳〕

所知覺者是理。理不離知覺,知覺不離理。〔節〕

問:"心是知覺,性是理。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為一?"曰:"不須去著實通,本來貫通。""如何本來貫通?"曰:"理無心,則無著處。"〔節〕

所覺者,心之理也;能覺者,氣之靈也。〔節〕

心者,氣之精爽。〔節〕

心官至靈,藏往知來。〔燾〕

發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受天地之氣而生,故此心必仁,仁則生矣。"〔力行〕

心須兼廣大流行底意看,又須兼生意看。且如程先生言:'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只天地便廣大,生物便流行,生生不窮。〔端蒙〕

"心與理一,不是理在前面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住,隨事而發。"因笑云:"說到此,自好笑。恰似那藏相似,除了經函,裡面點燈,四方八面皆如此光明粲爛,但今人亦少能看得如此。"〔廣〕

問:"心之為物,眾理具足。所發之善,固出於心。至所發不善,皆氣稟物慾之私,亦出於心否?"曰:"固非心之本體,然亦是出於心也。"又問:"此所謂人心否?"曰:"是。"子升因問:"人心亦兼善惡否?"曰:"亦兼說。"〔木之〕

或問:"心有善惡否?"曰:"心是動底物事,自然有善惡。且如惻隱是善也,見孺子入井而無惻隱之心,便是惡矣。離著善,便是惡。然心之本體未嘗不善,又卻不可說惡全不是心。若不是心,是甚么做出來?古人學問便要窮理、知至,直是下工夫消磨惡去,善自然漸次可復。操存是後面事,不是善惡時事。"問:"明善、擇善如何?"曰:"能擇,方能明。且如有五件好底物事,有五件不好底物事,將來揀擇,方解理會得好底。不擇,如何解明?"〔謙〕

心無間於已發未發。徹頭徹尾都是,那處截做已發未發!如放僻邪侈,此心亦在,不可謂非心。〔淳〕

問:"形體之動,與心相關否?"曰:"豈不相關?自是心使他動。"曰:"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形體亦有運動,耳目亦有視聽,此是心已發,抑未發?"曰:"喜怒哀樂未發,又是一般。然視聽行動,亦是心向那裡。若形體之行動心都不知,便是心不在。行動都沒理會了,說甚未發!未發不是漠然全不省,亦常醒在這裡,不恁地困。"〔淳〕

問:"惻隱、羞惡、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曉然易見處。如未惻隱、羞惡、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而靜時,然豈得塊然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淳〕

問:"先生前日以揮扇是氣,節後思之:心之所思,耳之所聽,目之所視,手之持,足之履,似非氣之所能到。氣之所運,必有以主之者。"曰:"氣中自有個靈底物事。"〔節〕

虛靈自是心之本體,非我所能虛也。耳目之視聽,所以視聽者即其心也,豈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視聽之,則猶有形象也。若心之虛靈,何嘗有物!〔人傑〕

問:"五行在人為五臟。然心卻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虛靈之故否?"曰:"心屬火,緣是個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多道理。"〔僩〕

問:"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臟之心,卻是實有一物。若今學者所論操舍存亡之心,則自是神明不測。故五臟之心受病,則可用藥補之;這個心,則非菖蒲、茯苓所可補也。"問:"如此,則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則微有跡;比氣,則自然又靈。"〔謙〕

問:"先生嘗言,心不是這一塊。某竊謂,滿體皆心也,此特其樞紐耳。"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寧也。凡五臟皆然。心豈無運用,須常在軀殼之內。譬如此建陽知縣,須常在衙里。始管得這一縣也。"某曰:"然則程子言'心要在腔子裡',謂當在舍之內,而不當在舍之外耶?"曰:"不必如此。若言心不可在腳上,又不可在手上,只得在這些子上也。"〔義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