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五 性理二



性猶太極也,心猶陰陽也。太極只在陰陽之中,非能離陰陽也。然至論太極,自是太極;陰陽自是陰陽。惟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韓子以仁義禮智信言性,以喜怒哀樂言情,蓋愈於諸子之言性。然至分三品,卻只說得氣,不曾說得性。〔砥〕(以下總論心性。)

問:"天之付與人物者為命,人物之受於天者為性,主於身者為心,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為明德否?"曰:"心與性如何分別?明如何安頓?受與得又何以異?人與物與身又何間別?明德合是心,合是性?"曰:"性卻實。以感應虛明言之,則心之意亦多。"曰:"此兩個說著一個,則一個隨到,元不可相離,亦自難與分別。舍心則無以見性,舍性又無以見心,故孟子言心性,每每相隨說。仁義禮智是性,又言'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遜、是非之心',更細思量。"〔大雅〕

或問心性之別。曰:"這個極難說,且是難為譬喻。如伊川以水喻性,其說本好,卻使曉不得者生病。心,大概似個官人;天命,便是君之命;性,便如職事一般。此亦大概如此,要自理會得。如邵子云:"性者,道之形體。"蓋道只是合當如此,性則有一個根苗,生出君臣之義,父子之仁。性雖虛,都是實理。心雖是一物,卻虛,故能包含萬理。這個要人自體察始得。"〔學蒙〕方子錄云:"性本是無,卻是實理。心似乎有影象,然其體卻虛。"

舊嘗以論心、論性處,皆類聚看。看熟,久則自見。〔淳〕

性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會之地。下"心"字,饒錄作"性"。〔升卿〕

性是理,心是包含該載,敷施發用底。〔夔孫〕

問心之動、性之動。曰:"動處是心,動底是性。"〔宇〕

心以性為體,心將性做餡子模樣。蓋心之所以具是理者,以有性故也。〔蓋卿〕

心有善惡,性無不善。若論氣質之性,亦有不善。〔節〕

鄭仲履問:"先生昨說性無不善,心固有不善。然本心則元無不善。"曰:"固是本心元無不善,誰教你而今卻不善了!今人外面做許多不善,卻只說我本心之善自在,如何得!"〔蓋卿〕

心、性、理,拈著一個,則都貫穿,惟觀其所指處輕重如何。如"養心莫善於寡慾,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存"雖指理言,然心自在其中。"操則存",此"存"雖指心言,然理自在其中。〔端蒙〕

或問:"人之生,稟乎天之理以為性,其氣清則為知覺。而心又不可以知覺言,當如何?"曰:"難說。以'天命之謂性'觀之,則命是性,天是心,心有主宰之義。然不可無分別,亦不可太說開成兩個,當熟玩而默識其主宰之意可也。"〔高〕

說得出,又名得出,方是見得分明。如心、性,亦難說。嘗曰:"性者,心之理;情者,性之動;心者,性情之主。"〔德明〕

性對情言,心對性情言。合如此是性,動處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與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此處最當體認。〔可學〕

有這性,便發出這情;因這情,便見得這性。因今日有這情,便見得本來有這性。〔方子〕

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惻隱、辭遜四端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如見水流之清,則知源頭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則理也。發者,情也,其本則性也,如見影知形之意。〔力行〕

在天為命,稟於人為性,既發為情。此其脈理甚實,仍更分明易曉。唯心乃虛明洞徹,統前後而為言耳。據性上說"寂然不動"處是心,亦得;據情上說"感而遂通"處是心,亦得。故孟子說"盡其心者,知其性也",文義可見。性則具仁義禮智之端,實而易察。知此實理,則心無不盡,盡亦只是盡曉得耳。如雲盡曉得此心者,由知其性也。〔大雅〕

景紹問心性之別。曰:"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於身者。四端便是情,是心之發見處。四者之萌皆出於心,而其所以然者,則是此性之理所在也。"道夫問:"'滿腔子是惻隱之心',如何?"曰:"腔子是人之軀殼。上蔡見明道,舉經史不錯一字,頗以自矜。明道曰:'賢卻記得許多,可謂玩物喪志矣?'上蔡見明道說,遂滿面發赤,汗流浹背。明道曰:'只此便是惻隱之心。'公要見滿腔子之說,但以是觀之。"問:"玩物之說主甚事?"曰:"也只是'矜'字。"〔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