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離開過

似乎從小到大,爸媽準時接我放學的次數屈指可數,我不是由別人代為接送,就是在小飯桌里一個人靜靜地寫著作業,看著窗外的天漸漸黑下來,無奈地等待著爸媽下班來接我。那時小小的我經常被媽媽逼著自己洗衣服、刷鞋。我總是自己躲在被子裡偷偷地哭,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爸爸媽媽難道不喜歡我?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於是我就努力讓自己變得比別人更優秀。這樣的話,是不是爸媽就會更喜歡我,多誇誇我了?

我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四年級時的10歲生日。那天,當醫生的媽媽特地推掉了門診回家陪我過生日,所以我一天都興高采烈。放學回到家,我興奮地叫了一聲:“媽!我回來啦!”屋子裡的空氣無聲地回答了我。邁出玄關,我便看到了桌上的生日蛋糕,下面壓著媽媽親筆的字條“生日快樂,我親愛的女兒!”我的嘴角不禁彎了起來,心想:媽媽一定是又有事出去了!或許是去買饅頭了也說不定,那我自己先把作業寫好等著媽媽吧!於是,我便飛快地把作業寫完,等待著媽媽回家。五點半,六點,六點一刻……時鐘用一成不變的速度滴答著,吵得人心慌意亂。我越來越坐如針氈,媽媽卻遲遲不出現,難道出了什麼事?我焦躁不安地站起來,一圈一圈的踱著步。“叮鈴鈴——”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從安靜得詭異的房子裡突兀地響起。我飛快地接起,壓抑著緊張得有些變了調的聲音緩緩道:“餵?”“劉奕劉奕!今天的數學作業……”她後面說的話我全然沒聽進去,整個人如同被一盆冷水澆透了。機械的回答完同學的問題,又如釋重負地攤在沙發上,再次仰起臉望著時鐘……

八點整,我自己拆開蛋糕的包裝盒,點亮蠟燭,磕磕絆絆的為自己唱了一首生日歌。吹熄蠟燭,我為自己切了一塊蛋糕,叉了一塊放在嘴裡,細細咀嚼。奶油的甜味過後便再也無法掩蓋那由口到心的苦澀,我閉上眼睛徒勞的企圖隱去哀傷,卻是更多的苦澀蔓延開來。突如其來的鈍痛襲上我心頭,細節越清晰,鈍痛越明顯。眼淚先是一顆一顆毫無預兆地落下,然後漸漸不能自抑。十一月十日,一年之中唯一一天作為主角的女孩坐在地上埋首放聲痛哭。

九點,躺在床上,我輾轉難眠。直至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讓我猛然睜開眼睛。是媽媽!她輕手輕腳地換鞋、脫外套,然後悄無聲息地來到我的房間。我連忙合上眼睛,淚水又有些不爭氣的泛濫。媽媽凝視著我,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呢喃著:“閨女,媽媽又食言了……媽媽已經好幾次沒有履行諾言了,對不起,今天一個病人……”我倔強地不肯睜開眼睛看看媽媽疲憊的面容,緊閉著雙眼,抓緊被角,嘆了口氣。

媽媽為我掖了掖被子,隨後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了。

這夜,我更加輾轉難眠。媽媽的話不斷在耳邊迴響。最後,我索性爬起來,來到主臥室。爸爸出差一個多月了,媽媽一個人在這偌大的房間裡,會不會害怕?儘管四周漆黑,我仍能看清媽媽疲憊的面孔和代表憔悴的黑眼圈。媽媽多累啊!我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湧出。媽媽,其實,您的關愛,一直都在身邊,從未離開過。想到這兒,我輕輕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悄悄鑽了進去。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里,我被濃濃的暖意包圍著。我將臉貼近了媽媽的臉頰,閉上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媽媽,從今往後,讓我來溫暖您吧……

六年級:劉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