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獻皇帝紀卷第三十


蠻夷猾夏,寇賊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然德刑之設,參而用之者也。三代相因,其義詳焉。周禮:“ 使墨者守門,劓者守〔關〕(
閭),宮者守內,刖者守囿。”〔五〕此肉刑之制可得而論也。荀卿亦云:“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百王之所同,末〔有〕知其所由來者也。”〔六〕夫殺人者死,而大辟可以懲未殺,不能使天下無殺。傷人者刑,而害物者不息,有黥劓可以懼未刑,不能使天下無刑也。故將欲止之,莫若先以德禮。夫罪過彰著,然後入於刑辟,是將殺人者不必〔死,欲傷人者不必〕刑也〔七〕。縱而不〔化〕(死)〔八〕,則陷於刑辟矣。故刑之所制,在於不可移之〔地〕(也)〔九〕。禮教則不然。明其善惡,所以潛勸其情,消於未〔殺〕(然)也〔十〕;示以恥辱,所以內化其心,治之未傷也。故過微而不至於著,罪薄而不及於刑也。終入辜辟者,非教化之所得也。故雖殘一物之生,刑一人之體,是除天下之害,夫何傷哉!率斯道也,風化可以漸淳,刑罰可以漸少,其理然也。苟不化其心,而專任刑罰,民失義方,動陷刑網,求世休和,焉可得哉!

〔一〕 據三國志鍾繇傳注引袁紀補。

〔二〕 據裴注引袁紀改。

〔三〕 裴注引袁紀此句作“希求放肆之事,進取不已”。

〔四〕 據裴注引袁紀改。

〔五〕 見周禮秋官司寇罪隸。據其文及裴注引袁紀改“閭”作“關”。

〔六〕 見荀子正論篇。據其文及裴注引袁紀補“有”字。

〔七〕 據裴注引袁紀補。

〔八〕 據裴注引袁紀改。

〔九〕 據裴注引袁紀改。

〔十〕 據裴注引袁紀改。

周之成、康,豈案三千之文〔一〕,而致刑措之美乎?蓋德化刑清所致〔二〕,斯有由也。漢初懲酷刑之弊,務寬厚之論,公卿大夫,相與恥言人過。文帝登庸,加以玄默。張武受賂,賜金以愧其心;吳王不朝,崇禮以讓其失〔三〕。是以吏民樂業,風化篤厚,斷獄四百,幾於刑措〔四〕,豈非德刑〔兼〕用之效哉〔五〕?世之論者,欲言刑罰之用,不先德教之益,失之遠矣。今大辟之罪,與古同制,免死以下,不過五歲,既釋鉗□,復齒於人。是以民不恥惡,數為盜奸,故刑徒多而亂不治也。苟教之所去〔六〕,一離刀鋸,沒身不齒,鄰里且猶恥之,〔而況鄉黨乎〕〔七〕?而況朝廷乎?如此,則夙沙、趙高之儔,無所施其惡,則陳紀所謂“無淫放穿窬之奸”,於是全矣。

〔一〕 書呂刑曰:“五刑之屬三千。”“三千”乃刑法條文也。

〔二〕 “刑清”,裴注引袁紀作“ 漸漬”。

〔三〕 以上兩句出自漢書文帝紀贊。按張武受金之事,史焉不詳。吳王濞不朝,文帝納吳使者諫,則賜吳王几杖,老可不朝。事見漢書荊燕吳傳。

〔四〕 亦本自漢書文帝紀贊。

〔五〕 據裴注引袁紀補。

〔六〕 裴注引袁紀“教之所去”作 “罰當其罪”。

〔七〕 據裴注引袁紀補。

古者察言觀行,而善惡彰焉。然則君子之去刑辟,固已遠矣。設有不幸,則〔八〕(入)議之所宥也〔一〕。若夫卞和史遷之冤〔二〕,淫刑之所及也。苟失其道,或不免於大辟,而況肉刑哉!又相刑之與枉殺人,其理不同,則死生之論善已疏矣。漢書:“斬右趾及殺人先自告;吏坐受〔賕〕(財),守官物而即盜之,皆棄市。”〔三〕此班固所以謂當生而令死者也〔四〕。今不忍截刻之慘,而安剿絕之悲,此皆治體之所先,而有國所宜改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