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范》附一:司馬光傳(選自《宋史》)



王廣淵被安置到集賢院,司馬光認為他奸邪不可親近,說:“過去漢景帝重用衛綰,周世宗不看重張美。王廣淵在仁宗在世時,私自結交陛下,難道可以說是忠臣嗎?應該貶黜他,以嚴肅天下。”不久司馬光被提升為龍圖閣直學士。

宋神宗即位後,司馬光又被提拔為翰林學士,司馬光極力推辭。皇帝說:“古時候的君子,有的有學問而不寫文章,有的寫文章而無學問,只有董仲舒、揚雄二者兼之。你有文章、學問,為什麼要推辭呢?”司馬光回答說:“我不能作四六駢體文。”皇帝說:“就像兩漢的詔書就可以了;何況你能在進士考試中獲得很高名次,卻說不能作四六駢文,這是為什麼?”終究推辭不掉。

御史中丞王陶因為議論宰相不值日而被罷官,讓司馬光代替他。司馬光說:“王陶由於議論宰相被罷免了官職,那么御史中丞我現在不能擔任。我希望等到宰相值日後,再來就職。”他的話被答應了。他又上書談論修心的三個要領:仁、明、武;治國的三個主要問題:任人、信賞、必罰。他的議論十分周詳。他還說:“我事奉三朝皇帝,都以這六句話為中心進獻忠言,我一生努力學習所獲得的,都在這裡。”他任音樂院內臣,宋朝常常任用供奉官以下的官吏,調到內殿做一段時間的領班就調出去了;但近年有的官吏暗中領取國家財物,這不是祖宗的本意。因此,司馬光議論說高居簡是奸邪之人,請求疏遠和流放他。他接連上了五次奏章,皇帝終於罷黜了高居簡,並全部罷免了那些轉寄資財為自己牟取私利的人,後來留下二人,司馬光又極力抗爭。張方平擔任參知政事,司馬光說他與眾望不符,皇帝沒有聽從。但繼續讓他擔任翰林兼侍讀學士。

司馬光常常憂慮歷代史書繁浩,君主無法全部瀏覽,於是他撰寫《通志》八卷,呈獻給皇上。英宗看了十分高興,下令置局秘閣,讓他繼續寫這部書。宋神宗並賜名為《資治通鑑》,還為這部書親自撰寫《序》,讓人每天為他進讀。

朝廷下詔錄用潁邸直省官四人為閤門祗侯,司馬光說:“朝廷在剛建立的時候,大政施展困難,所以必須使用左右舊人作為心腹耳目,把他們叫做隨龍,但這並不是平時的常法。閤門祗侯在文臣是館職,怎么可以讓服役的僕人擔任呢?”

西部少數民族部落將領嵬名山想憑藉橫山的兵眾,挾諒祚來投降,詔令邊境的臣子招納他的人眾。司馬光上疏尖銳地指出說:“嵬名山所憑藉的民眾,不一定能制服諒祚。即便僥倖戰勝,消滅了諒祚,又生出一個諒祚,這有什麼利益?如果不獲勝,嵬名山一定帶領民眾來歸順我們,到那時不知道怎么處理這件事。我恐怕朝廷不僅失信於諒祚,而且又會失信於嵬名山了。如果嵬名山餘眾還多,返回北邊又不可能,進入南邊又不被接受,他到了窮困無所歸附的時候,一定會突然占據邊境城堡來以求自救。陛下難道沒有聽說過侯景的事嗎?”皇上沒有聽從他的話,派遣將領種諤帶兵迎接,奪取綏州,花費了六十萬。對西方用兵,大概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百官上尊號,司馬光掌管詔書,他說:“先帝舉行祭祀大禮,不接受尊號。到先帝末年時,有人建議,說國家與契丹往來通信,他們有尊號而我們沒有,因此沒有到冊封的時候又進行了冊封。過去匈奴冒頓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但沒有聽說漢文帝又取名來加封給自己。希望揣知先帝的本意,不要接受這個名號。”皇帝很高興接受司馬光的建議,親手下詔嘉獎司馬光,並讓他寫好答謝辭,以昭示內外人士。

掌管政務的官吏,認為河朔一帶天旱歉收,國家用度不充足,請求在南郊祭祀時不要賞賜黃金絹帛之類。皇上下詔讓學士們議論這件事。

司馬光和王珪、王安石同時被召見,司馬光說:“救災和節約用度,應該從貴戚和近臣開始,這件事可以這么辦。”王安石說:“常袞推辭政事堂的公膳,當時的人認為常袞沒有什麼能力,應當辭去職務而不應當推辭俸祿。況且國家用度不足,不是當前一時的緊急事務。國用之所以不足,是因為沒有得到善於理財的人。”司馬光說:“善於理財的人,不過是按人頭收谷,用箕收取罷了。”王安石說:“不是這樣,善於理財的人,不增加賦稅而國家的財用就能夠充足。”司馬光說:“天下哪裡會有這樣的道理?天地所生財貨和各種物資,不在老百姓那裡,就在公家,他們設法掠奪百姓,其危害比增加賦稅更歷害。這大概像桑弘羊騙漢武帝一樣,太史公寫他,那是因為太史公也不明白。”對這個問題,群臣們爭論不休。皇帝說:“我的意思與司馬光一樣,然而暫時不能允許。”正巧讓王安石草擬詔書,他引用常袞的事責備兩府,兩府不敢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