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部》觀林詩話


梅聖俞詩“莫打鴨,打鴨驚鴛鴦”之語,譏定量守笞官奴也。陳無己《戲楊理曹》詩云:“從來相戒莫打鴨,可打鴛鴦最後孫。”疊民宣守詩云;“一為文俗事,打鴨起鴛鴦。”皆用此也。然“起鴛鴦”三字亦有來處,杜牧之云:“織篷眠舴艋,驚夢起鴛鴦。”
《本陽雜俎》稱庾信作詩用《西京雜記》事,鏇自改曰:“此吳均語耳,恐不足用。”今本作《葛稚川集》,劉子駿文。
每疑《古樂府》有“長跪問故夫”之語,一日讀《隋志》,至冊後之禮,皇后先拜後起,皇帝後拜先起,乃知古婦人亦伏拜也。
陳無己跋舊詞云:“晁無咎云:‘眉山宮詞,蓋不更此境也。’余謂不然,宋玉初不識巫山神女,而能賦之,豈待更而後知也。予他文未能及人,獨於詞,自謂不減秦七黃九。而為鄉掾三年,去而復還,又三年矣,而鄉妓無欲余之詞者,獨杜氏子勤懇不已,且云:‘所得詩詞滿篋,家多蓄紙筆墨,有暇則學書。’使不如言,其志亦可喜也,乃寫以遺之。”○此下原本另起,今據原文移正。古語所謂“但解閉門留我住,主人不問是誰家”者,此語東坡《題藏春》兩絕之一。全篇云:“莫尋群玉峰頭路,休看玄都觀里花,但解閉門留我住,主人莫問是誰家。”蓋無己托為古語耳。
曾逢邍老於仕宦,所至以嚴憚稱。近有客舉一聯云:“他日詩侯不敢客,如今到處欲為家。”曰:“此逢邍詩也。”二十五年來,仕於州縣者鮮有能詩,乃知此老風力外,別有深處。
杜牧之云:“杜若芳州翠,嚴光釣瀨喧。”此以杜與嚴為人姓相對也。又有“當時物議硃雲小,後代聲名白日懸”,此乃以硃雲對白日,皆為假對,雖以人姓名偶物,不為偏枯,反為工也。如涪翁“世上豈無千里馬,人中難待九方皋”,尤為工致。
嘗見東坡手寫《會獵》詩云:“向不如皋閒射雉,人間何以得卿卿。”世所傳本乃作“不向如皋”,遂以為東坡誤用如皋為地名,特未嘗見寫本耳。
半山云:“不知太乙游何處,定把青藜獨照公。”乃《上元夜戲劉貢父》詩。貢父時在館中,適與王嘉所載劉向上元夜天祿閣遇太乙降事相契,事見《拾遺記》。原本嘉譌家,今正。故有此句。然此事前人引用已多,特半山用得著題耳。
前輩作桃花、菊詩雖多,而未見拔俗者。楊元素云:“清香舊已親陶令,紅艷新能惑阮郎。”張敏叔云:“但令陶令長為主,莫遺靈芰錯認伊。”然世復盛傳一聯云:“陶令歸來驚色變,劉郎去後笑開遲。”亦未為勝。但陶令歸來,劉郎去後,乃切對也。
唐人夏日詩,有“炎風生白羽,畏日隔青油”,想見歊煩之景,不在林樾之下也。
孟郊集有《四嬋娟》篇,謂花、竹、人、月也。誤見顧況集。
程文若在官,喜抄書,嘗云:“古人以是為風流罪過,予以李義山‘舉白弈棋兼把釣,不離至教事顛狂’之語作對云:‘舉白顛狂,不離至教;抄書罪過,抄書當是殺青之訛。要是風流。’”
東坡詩有云:“絕勝倉公飲上池。”誤以長桑君為倉公。
王武子多四言詩,間有五字句,余最愛“抱甕拙勝”。此下當有脫文。
揚州僧坊有谷林堂,乃東坡命名。必至其所,然後知其名之當。棗據詩云:“下窺幽谷底,窈窕一何深。魚動起重淵,鳥驚奮高林。”谷林之名,蓋出此耳。
楊元素《勸酒》詩云:“何必口辭山簡醉,但教心似屈原醒。”此語殊可味也。
秦太虛用樂天《木藤謠》“吾獨一身,賴爾為二”。作六言云:“身與杖藜為二,影將明月為三。”真奇對也。
樂天云:“眉月晚生神女浦,臉波春傍窕娘堤。”涪翁用此意作《漁父詞》云:“新婦磯邊眉黛愁,女兒浦口眼波秋。”然新婦磯、女兒浦,顧況六言已作對矣。
杜荀鶴詩句鄙惡,世所傳《唐風集》首篇“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者,余甚疑不類荀鶴語。他日觀唐小人說,見此詩乃周朴所作,而歐陽文忠公亦云耳。蓋藉此引編,已行於世矣。
“九原”,《檀弓》一作“九京”,涪翁兩用之云:“九京喚起杜陵翁。”又云:“百不試,埋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