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八十三 春秋



問:"'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周召既為左右相,如何又主二伯事?"曰:"此春秋說所未詳,如顧命說召公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所可見者,其略如此。"公羊隱五年。

春秋傳毀廟之道,改塗易檐;言不是盡除,只改其灰節,易其屋檐而已。"〔義剛〕

天子之廟,"復廟重檐"。"檐",言檐。又曰:"毀廟之制,改塗可也,易檐可也。"〔銖〕

問:"穀梁釋'夫人孫於齊',其文義如何?"曰:"'始人之也',猶言始以人道治莊公也。命,猶名也,猶曰'若於道','若於言',天人皆以為然,則是吾受是名也。'臣子大受命',謹其所受命之名而已。大抵齊魯之儒多質實,當時或傳誦師說,見理不明,故其言多不倫。禮記中亦然,如云:'仁者右也,義者左也',道他不是,不得。"〔人傑〕穀梁莊元年。

林問:"先生論春秋一經,本是明道正誼、權衡萬世典刑之書。如朝聘、會盟、侵伐等事,皆是因人心之敬肆為之詳略;或書字,或書名,皆就其事而為之義理;最是斟酌毫忽不差。後之學春秋,多是較量齊魯長短。自此以後,如宋襄晉悼等事,皆是論伯事業。不知當時為王道作耶?為伯者作耶?若是為伯者作,則此書豈足為義理之書?"曰:"大率本為王道正其紀綱。看已前春秋文字雖牜角,尚知有聖人明道正誼道理,尚可看。近來止說得伯業權譎底意思,更開眼不得!此義不可不知。"〔宇〕論治經之弊。

春秋本是明道正誼之書,今人只較齊晉伯業優劣,反成謀利,大義都晦了。今人做義,且做得齊威晉文優劣論。〔淳〕

春秋之作不為晉國伯業之盛衰,此篇大意失之,亦近歲言春秋者之通病也。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尊王,賤伯;內諸夏,外夷狄,此春秋之大旨,不可不知也。此亦先生親筆。〔道夫〕

問:"今科舉習春秋學,只將伯者事業纏在心胸;則春秋,先儒謂尊王之書,其然邪?"曰:"公莫道這個物事,是取士弊如此,免不得應之。今將六經做時文,最說得無道理是易與春秋。他經猶自可。"容。

今之治春秋者,都只將許多權謀變詐為說,氣象侷促,不識聖人之意,不論王道之得失,而言伯業之盛衰,失其旨遠矣!"公即位",要必當時別有即位禮數,不書即位者,此禮不備故也。今不可考,其義難見。諸家之說,所以紛紛。"晉侯侵曹","晉侯伐衛",皆是文公譎處,考之左氏可見,皆所以致楚師也。〔謨〕

"今之做春秋義,都是一般巧說,專是計較利害,將聖人之經做一個權謀機變之書。如此,不是聖經,卻成一個百將傳。"因說:"前輩做春秋義,言辭雖粗率,卻說得聖人大意出。年來一味巧曲,但將孟子'何以利吾國'句說盡一部春秋。這文字不是今時方恁地。自秦師垣主和議,一時去趨媚他,春秋義才出會夷狄處。此最是春秋誅絕底事,人卻都做好說!看來此書自將來做文字不得;才說出,便有忌諱。常勸人不必做此經,他經皆可做,何必去做春秋?這處也是世變。如二程未出時,便有胡安定孫泰山石徂徠,他們說經雖是甚有疏略處,觀其推明治道,直是凜凜然可畏!春秋本是嚴底文字,聖人此書之作,遏人慾於橫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大辟罪人,事在款司,極是嚴緊,一字不敢胡亂下。使聖人作經,有今人巧曲意思,聖人亦不解作得。"因問文定春秋。曰:"某相識中多有不取其說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春秋大法正是如此。今人卻不正其誼而謀其利,不明其道而計其功。不知聖人將死,作一部書如此,感麟涕泣,雨淚沾襟,這般意思是豈徒然!"問:"春秋繁露如何?"曰:"尤延之以此書為偽,某看來不是董子書。"又言:"呂舍人春秋卻好,白直說去,卷首與末梢又好,中間不似。伯恭以為此書只妝點為說。"〔宇〕鄣婪蚵莢疲"近時言春秋者,皆是計較利害,大義卻不曾見。如唐之陸淳,本朝孫明復之徒,他雖未能深於聖經,然觀其推言治道,凜凜然可畏,終是得聖人個意思。春秋之作,蓋以當時人慾橫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今之事送在法司相似,極是嚴緊,一字不輕易。若如今之說,只是個權謀智略兵機譎詐之書爾。聖人晚年痛哭流涕,筆為此書,豈肯恁地纖巧!豈至恁地不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