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八十三 春秋



義剛曰:"莊公見潁考叔而告之悔,此是他天理已漸漸明了。考叔當時聞莊公之事而欲見之,此是欲撥動他機。及其既動,卻好開明義理之說,使其心豁然知有天倫之親。今卻教恁地做,則母子全恩,依舊不出於真理。此其母子之間雖能如此,而其私慾固未能瑩然消釋。其所以略能保全,而不復開其隙者,特幸耳。"曰:"恁地看得細碎,不消如此。某便是不喜伯恭博議時,他便都是這般議論。恁地忒細碎,不濟得事。且如這樣,他是且欲全他母子之恩。以他重那盟誓未肯變,故且教他恁地做。這且得他全得大義,未暇計較這個,又何必如此去論他?"〔義剛〕

陳仲蔚問:"東萊論潁考叔之說是否?"曰:"古人也是重那盟誓。"又問:"左傳於釋經處但略過,如何?"曰:"他釋經也有好處。如說'段不弟,故不言弟。稱"鄭伯",譏失教也'。這樣處,說得也好,蓋說得闊。"又問:"'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這也不可謂知人。"曰:"這樣處,卻說得無巴鼻。如公羊說,宣公卻是宋之罪腦。左氏有一個大病,是他好以成敗論人,遇他做得來好時,便說他好;做得來不好時,便說他不是;卻都不折之以理之是非,這是他大病。敘事時,左氏卻多是,公穀卻都是胡撰。他去聖人遠了,只是想像胡說。"或問:"左氏果丘明否?"曰:"左氏敘至韓魏趙殺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決非丘明。"〔義剛〕

"夫人子氏薨",只是仲子。左氏"豫凶事"之說,亦有此理。"考仲子之宮",是別立廟。〔人傑〕二年。

問:"石碏諫得已自好了,如何更要那'將立州吁'四句?"曰:"也是要得不殺那桓公。"又問:"如何不禁其子與州吁游?"曰:"次第是石碏老後,柰兒子不何。"又問:"殺之,如何要引他從陳去?忽然陳不殺,卻如何。"曰:"如吃飯樣,不成說道吃不得後,便不吃,也只得吃。"〔義剛〕二年。

陳仲蔚說"公矢魚於棠",云:"或謂'矢',如'皋陶矢厥謨'之'矢'。"曰:"便是亂說。今據傳曰:"'則君不射',則'矢魚'是將弓矢去射之,如漢武帝親射江中蛟之類。何以見得?夫子作春秋,征只書征,伐只書伐,不曾恁地下一字。如何平白無事,陳魚不只寫作'陳'字,卻要下個'矢'字則么?'遂往陳魚而觀之'這幾句,卻是左氏自說。據他上文,則無此意。"〔義剛〕五年。

"鄭人來渝平。"渝,變也。蓋魯先與宋好,鄭人卻來渝平,謂變渝舊盟,以從新好也。公穀作"輸平"。胡文定謂以物而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輸",則渝之義自在其中。如秦詛楚文云:"變輸盟刺。"若字義則是如此,其文意則只是"渝"字也。〔銖〕六年。

因言勇而無剛,曰:"剛與勇不同:勇只是敢為,剛有堅強之意。"〔閎祖〕九年。

桓公有兩年不書秋冬,說者謂,以喻時王不能賞罰。若如是,孔子亦可謂大迂闊矣!某嘗謂,說春秋者只好獨自說,不可與人論難。蓋自說,則橫說豎說皆可,論難著便說不行。〔必大〕桓四年七年。

春秋書"蔡人殺陳佗",此是夫子據魯史書之。佗之弒君,初不見於經者,亦是魯史無之耳。〔廣〕六年。

問:"書蔡威侯,文定以為蔡季之賢,知請謚,如何?"曰:"此只是文誤。"〔人傑〕十七年。

問:"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其子莊公與桓公會而不復讎,先儒謂春秋不譏,是否?"曰:"他當初只是據事如此寫在,如何見他譏與不譏?當桓公被殺之初,便合與他理會。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賢方伯,便合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興復讎之師。只緣周家衰弱,無赴愬處,莊公又無理會,便自與之主婚,以王姬嫁齊。及到桓公時,又自隔一重了。況到此事體又別。桓公率諸侯以尊周室,莊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卻不是叛齊,乃是叛周。"曰:"使莊公當初自能舉兵殺了襄公,還可更赴桓公之會否?"曰:"他若是能殺襄公,他卻自會做伯主,不用去隨桓公。若是如此,便是這事結絕了。"〔文蔚〕僩錄詳見本朝六。

荊楚初書國,後進稱"人",稱爵,乃自是他初間不敢驟交於中國,故從卑稱。後漸大,故稱爵。〔賀孫〕莊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