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八十三 春秋



問:"齊侯侵蔡,亦以私,如何?"曰:"齊謀伐楚已在前。本是伐楚,特因以侵蔡耳,非素謀也。"問:"國語左傳皆是左氏編,何故載齊桓公於國語,而不載於左傳?"曰:"不知二書作之先後。溫公言先作國語,次作傳。又有一相識言,先左傳,次國語,國語較老如左傳。後看之,似然。"〔揚〕

昔嘗聞長上言,齊威公伐楚,不責以僣王之罪者,蓋威公每事持重,不是一個率然不思後手者。當時楚甚強大,僣王已非一日。威公若以此問之,只宜楚即服罪;不然,齊豈遽保其必勝楚哉?及聞先生言及,亦以為然。〔壯祖〕

春秋書"會王世子",與齊威公也。〔廣〕五年。

晉里克事,只以春秋所書,未見其是非。國語載驪姬陰託里克之妻,其后里克守不定,遂有中立之說。他當時只難里克,里克若不變,太子可安。由是觀之,里克之罪明矣。後來殺奚齊卓子,亦自快國人之意,且與申生伸冤。如春秋所書,多有不可曉。如里克等事,只當時人已自不知孰是孰非,況後世乎?如蔡人殺陳佗,都不曾有陳佗弒君蹤跡。"會王世子",卻是威公做得好。〔賀孫〕九年。

或問:"春秋書'晉殺其大夫荀息',是取他否?"曰:"荀息亦未見有可取者,但始終一節,死君之難,亦可取耳。後又書'晉殺其大夫里克'者,不以弒君之罪討之也。然克之罪則在中立。今左傳中卻不見其事,國語中所載甚詳。"〔廣〕(十年。)

問:"里克丕鄭荀息三人,當初晉獻公欲廢太子申生,立奚齊,荀息便謂'君命立之,臣安敢貳'?略不能諫君以義,此大段不是。里克丕鄭謂'從君之義,不從君之惑',所見甚正,只是後來卻做不徹。"曰:"他倒了處,便在那中立上。天下無中立之事,自家若排得他退,便用排退他;若柰何他不得,便用自死。今驪姬一許他中立,他事便了,便是他只要求生避禍。正如隋高祖篡周,韋孝寬初甚不能平,一見眾人被殺,便去降他,反教他添做幾件不好底事。看史到此,使人氣悶。"或曰:"看荀息亦有不是處。"曰:"全然不是,豈止有不是處?只是辦得一死,亦是難事。"文蔚曰:"里克當獻公在時,不能極力理會;及獻公死後,卻殺奚齊,此亦未是。"曰:"這般事便是難說。獻公在日,與他說不聽,又怎生柰何得他?後來亦用理會,只是不合殺了他。"〔文蔚〕

吳楚盟會不書王,恐是吳楚當時雖自稱王於其國,至與諸侯盟會,則未必稱也。〔閎祖〕二十一年。

諸侯滅國,未嘗書名。"衛侯毀滅邢",說者以為滅同姓之故。今經文只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便書"衛侯毀"卒,恐是因而傳寫之誤,亦未可知。又曰:"魯君書'薨',外諸侯書'卒'。劉原父答溫公書,謂'薨'者,臣子之詞。溫公亦以為然。以'卒'為貶詞者,恐亦非是。"〔人傑〕二十五年。

臧文仲廢六關,若以為不知利害而輕廢,則但可言不知。所以言"不仁"者,必有私意害民之事。但古事既遠,不可考耳。(有言:"臧文仲知征之為害而去之,遂並無以識察奸偽,故先生云然。"〔方子〕文二年。)

僖公成風,與東晉簡文帝鄭太后一也,皆所以著妾母之義。至本朝真宗既崩,始以王后並配。當時群臣亦嘗爭之,為其創見也。後來遂以為常,此禮於是乎紊矣。〔人傑〕四年。

胡氏春秋,文八年記公孫敖事云:"色出於性,淫出於氣。"其說原於上蔡,此殊分得不是。大凡出於人身上道理,固皆是性。色固性也,然不能節之以禮,制之以義,便是惡。故孟子於此只雲"君子不謂性也",其語便自無病。又曰:"李先生嘗論公孫敖事,只如京師不至而復,便是大不恭。魯亦不再使人往,便是罪。如此解之,於經文甚當,蓋經初無從己氏之說。"〔〈螢,中"蟲改田"〉〕(人傑錄云:"胡氏只貶他從己氏之過。經文元不及此事。"八年。)

"遂以夫人姜氏至自齊",恐是當時史官所書如此。蓋為如今魯史不存,無以知何者是舊文,何者是聖人筆削,怎見得聖人之意?〔閎祖〕(宣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