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靈皇帝紀中卷第二十四

及赦黨人,中官疾之,於是諸常侍人人求退。忠、惲共構會強云:“與黨人謀,數讀霍光傳〔一〕。強兄弟所在,亦皆貪穢。”上聞強讀霍光傳,意不悅,使中黃門持兵召強。強聞上召,怒曰:“吾死,亂兵起矣。大丈夫欲書忠國史,無為復對獄吏也。”遂自殺。

〔一〕 漢書霍光傳也。李賢曰:“ 言其欲謀廢立也。”

詔公卿百官出馬弩各有差。

中郎將盧植、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雋各持節征黃巾。

護軍〔司馬〕(將軍)傅燮討賊形勢〔一〕,燮上書諫曰:“臣聞天下之禍,所由於外,皆興於內。是故虞舜升朝,先誅四凶,然後用十六相〔二〕。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張角起於趙、魏,黃巾亂於六州,此皆釁發蕭牆〔三〕,而禍延四海。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克,黃巾雖遏,其釁由內作耳。陛下仁德寬容,多所不忍,中官弄權,忠臣之憂逾深耳。何者?夫邪正之在國,猶冰炭不可同器而並存也。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詞飾說,共長虛偽。孝子疑於屢至,市虎惑於三人,陛下不詳察之,臣恐白起復賜死於杜郵〔四〕,而盡節效命之臣,無所陳其忠矣。唯陛下察虞舜四罪之舉,使讒佞受放殛之罰,萬國知邪臣之為誅。首忠正時,得竭其誠,則善人思進,奸凶不討而自滅矣。臣聞忠臣之事君,猶孝子之事父,〔子之事父〕,焉得不盡情以言〔五〕!使臣伏鈇鉞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國之福也。”書奏,中常侍趙忠見而怨焉。

〔一〕 據黃本改,范書亦作“司馬 ”。胡三省曰:“護軍司馬,官為司馬,而使監護一軍。”又“討賊形勢”,語殊不類。

〔二〕 四凶,見前注。十六相者,指高陽氏之八才子: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亦稱八愷。又指高辛氏之八才子: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亦稱八元。見文公十八年左傳史克之語。

〔三〕 指張角遣人入京師,約中官為內應之事。

〔四〕 事見史記白起列傳。

〔五〕 據黃本補。

夏四月,太尉楊賜以寇賊罷,太僕鄧盛為太尉。司空張濟久病免,大司農張溫為司空。

初賣官,自關內侯以下至虎賁、羽林入錢各有差。

皇甫嵩、朱雋連戰失利。遣騎都尉曹操將兵助嵩等。

五月乙卯,黃巾馬元義等於京都謀反,皆伏誅〔一〕。

〔一〕 范書皇甫嵩傳言馬元義死於唐周告密後不久,時尚未起義。又御覽卷六四五引續漢書曰:“張角別黨馬元義為山陽所捕得,饋送京師,車裂於市。”諸載各有異,俟考。

皇甫嵩、朱雋擊黃巾波才於潁川,大破之,斬首數萬級。詔嵩行車騎將軍,封都鄉侯;雋,西鄉侯。於是傅燮功多應封,為趙忠所譖。上識燮,不罪之,然不得封。

左中郎將盧植征張角,不克,征詣廷尉,減死罪一等。中郎將董卓代。

植既受命,累破黃巾,角等保廣宗,植圍塹修梯。垂當拔之,上遣小黃門左豐觀賊形勢。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從,豐言於上曰:“
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上怒,植遂抵罪。

六月,中郎將張均上書曰:“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樂附之者,原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子兄弟、昏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冤百姓。百姓之冤無告訴,因起從角學道,謀議不軌,相聚為賊。今悉斬十常侍,懸其頭於南郊,以謝天下,即兵自消,可一戰而克也。”上以章示十常侍,皆免冠頓首,乞自致雒陽獄,家財助軍糧,子弟為前鋒。上曰:“此則直狂子也,十常侍內有一人不善者耳!”天子使御史考諸為角道者,御史奏均學黃巾道,收均死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