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六

彭所營地名彭亡,彭惡之,欲徙。會日暮,其夜蜀遣刺客刺彭,彭死。彭首破荊門,長驅武陽,將兵齊整,為巴蜀所稱,百姓思之,為立廟武陽。謚曰壯侯。上思彭功,封其庶子淮為谷陽侯。

上為書喻公孫述,示以成敗。述得書嘆息,以示光祿勛張隆。隆勸述降,述曰:“廢興,命也,豈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言。

岑彭之死,吳漢將精兵二萬自夷陵出犍為。

十二年(丙申、三六)
春,吳漢到南安,擊述弟永於魚涪津,破之,遂降武陽〔一〕。
〔一〕 范書吳漢傳作“遂圍武陽” 。

初,漢入犍為界,諸縣多城守。詔令漢直到廣都,據其心腹,諸城自下。漢意難之,既進兵廣都,諸城皆降。又詔漢曰:“廣都去成都五十里,述若來攻,待其困弊而攻之,勿與爭鋒。述若不來,轉營逼之,彼必堅壁。”漢以連戰輒勝,便進兵,去成都十里。漢自將步騎二萬餘人水北作營,遣副將劉尚將萬餘人於南為營,相去二十餘里。上聞之,大驚,讓漢曰:“如述出兵連綴副營,副營破,即公營亦破矣,恐公不能還自天上也。幸尚無他者,急還廣都。”

三月癸酉,詔曰:“巴蜀民為人所掠者,免為庶人。”

夏六月,黃龍見於河東。

秋七月,馮駿鼓江州,殺田戎。

九月,述遣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十餘萬人攻吳漢,分兵守劉尚。漢力戰不利,漢謂諸將曰:“吾與諸軍逾越險阻,轉戰千里。今深入敵地,在其城下。勝則成功,敗則無餘,成敗在一舉矣。前夾江為營,戰數不利。今欲徙水北營合於水南,同心一力,人自為戰,何有不克哉!”饗士秣馬,潛軍夜合水南營。述不知,乃分兵距水北營,自將攻水南營。漢迎擊,大破之,斬謝豐、袁吉。會藏宮至,兵馬甚盛,遂進軍城下。述自將數萬人出戰,吳漢縱銳士奔之,刺述洞胸。輿至營,以兵屬延岑。其夜述死。明旦,岑舉城降。吳漢悉滅公孫氏,並誅延岑。漢燔燒百姓,縱兵大掠。上聞之,詔讓吳漢、劉尚曰:“城中老母嬰兒,口以萬數,兵火大縱,可為酸痛,甚達古人弔民之義!公等戴天履地,何忍行此邪!”

初,漢軍糧盡,具舟將退,謂蜀郡太守張堪曰: “禍將至矣!軍有七日糧,而轉運不至,必為虜擒,不如退也。”堪乃止漢,使毀軍以挑述,述果出戰,遂以破述。成都既平,堪先入其城,府藏珍寶,皆有簿券,秋毫無所取,慰撫吏民,蜀人喜悅。後遷漁陽太守,匈奴嘗以萬騎入漁陽,堪以數千騎擊破之,威震北邊,漁陽大治。

堪字君游,南陽宛人。明帝時問蜀郡計掾樊顯曰:“前後太守誰最賢?”顯曰:“漁陽太守張堪仁足以惠下,威足以擒奸。前公孫述破時,珍寶山積,卷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獨乘折轅車,布被囊而已。”上聞顯言,嘆息良久。方征堪,會病卒,天子悼惜之。

大司空李通以疾罷。通以布衣唱謀,有佐命之功,又尚寧平公主,甚見親重。通性謙恭,常欲避權勢,自為宰相,謝病不視事,連年乞骸骨,上輒優喻之。以三公歸第養疾,通後固請罷相,以特進侯奉朝請,常與高密、膠東侯〔一〕參議大事。車駕每幸南陽,遣使使祠通父守冢。

〔一〕 高密侯,鄧禹也;膠東侯,賈復也。

竇融與五郡太守還京師,官屬賓客轉轂千餘兩。融至,上涼州牧、張掖屬國都尉、安豐侯印綬。上遣使還侯印綬,引見就諸侯位,賞賜恩寵傾京師。以梁統為太中大夫。數月,拜竇融為冀州牧,俄拜大司空。融以非國家舊臣,而爵位與吳公並〔一〕,每朝會進見,辭禮甚恭,上愈親厚之。融久不自安,數辭讓爵位,因侍中金遷口達至誠。又上疏曰:“臣融年五十三,有子年十五,質性頑鈍。臣朝夕教以經藝,不得令見天文、讖記。誠欲令肅恭畏事,恂恂修道,不願其才能,何況乃當傳以連城王侯故國哉?”每請間求見,上輒不許。融嘗罷朝,逡巡席後。上知融欲讓,使左右扶出之。他日將會,先詔融曰:“曩者知公欲讓,今相見宜論他事,勿復言。”其殷勤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