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六

〔一〕 韓非子說林上曰:“楊朱過於宋東之逆旅,有妾二人,其惡者貴,美者賤。楊子問其故,逆旅之父答曰:‘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楊子謂弟子曰:‘行賢而去自賢之心,焉往而不美。’”此事亦見列子黃帝篇,而 “逆旅之父”作“
逆旅小子”,莊子山木篇同列子。 “楊子”原作“揚子”,前既作“
楊朱”,故逕改之。

八年(壬辰、三二)
春正月,來歙自陽城將二千人,斬山開道,徑至略陽。襲囂將金梁等殺之,因保其城。上聞之,喜甚。左右怪上數破大敵,今得小城,何足以喜。上以略陽,囂之所阻,腹心已壞,則制其支體。先是吳漢諸將在長安者,兵雖盛,以梁屯守,不得上隴〔一〕。及梁死,歙據略陽,乃爭馳赴之。上以為囂失所恃矣,亡其要城,勢必悉以精銳來攻。曠日久圍,而城不拔,士卒頓弊,乃可乘危而進。皆追漢等還。囂果自將數萬人攻略陽,激水灌城,晝夜攻歙。歙率勵吏士,同心固守。數月不拔,囂眾疲弊。
〔一〕 馮班曰:“通典曰:‘漢陽有大阪,曰隴坻,亦曰隴山。’案隴山南連秦嶺,北抵黃河,東西百八十里,其阪九回,上者七日乃越。登隴東望秦川,極目泯然。隴外無蠶桑,五月凍解,八月乃麥。”

夏閏四月〔一〕,上西征至漆。議者以為車駕不宜入險,且遣諸將觀虛實。議未定,會馬援夜至,勸上曰:“囂眾瓦解,兵進必破。”以米為山谷,於上前指眾軍所入處。上笑曰:“虜在吾目中矣。”車駕遂進。

〔一〕 通鑑與袁紀同。然是年閏六月,兩書均誤。

竇融與五郡太守將步騎數萬,輜重五千兩,與上會第一。上置酒引見融等,待以殊禮。囂眾大潰,城邑皆降。囂將妻子保西州,吳漢、岑彭引兵追守之。囂將王元入蜀。上嘉融功,以四縣封融為安豐侯,融弟友為顯親侯。於是以次封竺曾為助義侯,梁統為歸義侯〔一〕,史苞為褒義侯,庫均為輔義侯,辛彤為扶義侯,既而皆遣還西。融兄弟並受爵位,久專方面,懼不自安,數上書求代,上不許。

〔一〕 范書竇融傳、梁統傳均作“ 成義侯”。

蜀人聞隗囂敗,百姓震動。成都郭外,有秦時舊倉,王莽以來常空。公孫述乃詐使人言:“下倉出谷〔一〕,積如山陵。”百姓空市廛往觀之。述乃會百官,問曰:“下倉竟出谷乎?”對曰:“無有。”述曰:“ 言隗王敗,亦復如此矣。”欲以此安眾心者也。

〔一〕 下倉范書公孫述傳作“白帝倉”,乃述以色尚白而改。袁紀從舊稱。

蜀人荊邯說述曰:“兵者,帝王之大器,古今所不能廢也。昔秦失其政,豪傑並起,漢祖無前人遺蹟,立錐之地,起於行陣之間,身自奮擊,與項羽戰大小百餘,軍破身困者數矣,然猶不止。故軍敗複合,創愈復往。何則?前死成功,愈於就滅亡也。隗囂遭遇運會,割有雍州,兵彊士附,威加山東。時漢更始,復失天下,眾心引領,四方瓦解。囂不及此時以爭天命,而退欲為西伯之事〔一〕,尊師章句,賓友處士〔二〕,偃武息兵,卑辭事漢,喟然自以為文王復生也。今漢帝釋西顧之憂,專精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則西州豪俊鹹居心於山東,間使相聞〔三〕,至於五分而有其四;則舉兵伐之,遂以屠潰,是則然矣。若天水已平,漢九分天下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內奉萬乘,外給三軍,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將有王氏自潰之變。臣之愚計,以為宜與漢和親。不者,當及天下之望未絕,豪傑尚可驅動,急以時悉發國內精兵,令田戎據江陵,臨江南之會,築壁堅守,傳檄吳、楚,則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令延岑出漢中,定三輔,天水、隴西拱手自得。如此,海內震搖,冀有大利也。”述欲從其言,蜀人及述兄弟以為不可,述遂止。延岑等數請兵,願立功,終疑而不聽。由是皆怨,唯公孫氏任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