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六

統徙封陵鄉侯,出為九江太守,治甚有跡,吏民畏愛之。統有子九人,而松最知名。次竦,弱冠能教授,善屬文。

袁宏曰:自古在昔,有治之始,聖人順人心以濟亂,因去亂以立法。故濟亂所以為安,而兆眾仰其德。立法所以成治,而民氓悅其理。是以有法有理,以通乎樂治之心,而順人物之情者。豈可使法逆人心,而可使眾兆仰德,治與法違,而可使民氓悅服哉!由是言之,資大順以臨民,上古之道也。通分理以統物,不易之數也。

降逮中世,政繁民弊。牧之者忘簡易之可以致治,御之者忽逆順之所以為理,遂隳先王之大務,營一時之私議。於是乎變詐攻奪之事興,而巧偽奸吏之俗長矣。陵遲至於戰國,商鞅設連坐之令以治秦〔一〕,韓非論捐灰之禁以教國〔二〕。而修之者不足以濟一時,持之者不能以經易世。何則?彼誠任一切之權利,而不通分理之至數也。

〔一〕 史記商君列傳曰:“令民為什伍,而相牧司連坐,不告奸者腰斬,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奸者與降敵同罰。”

〔二〕 韓非子內儲說上曰:“殷之法刑棄灰於街者,子貢以為重,問之仲尼,仲尼曰:‘ 知治之道也。夫棄灰於街必掩人,掩人人必怒,怒則斗,斗必三族相殘也。此殘三族之道也,雖刑之可也。且夫重罰者,人之所惡也,而無棄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無離所惡,此治之道。’”又曰:“一日。殷之法,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子貢曰:‘棄灰之罪輕,斷手之罰重,古人何太毅也?’曰:‘無棄灰所易也,斷手所惡也,行所易不關所惡,古人以為易,故行之。’”

故論法治之大體,必以聖人為準格;聖人之所務,必以大道通其法。考之上世,則如彼;論之末世,則如此。然則非理分而可以成治者,未之聞也。若乃變詐攻奪之事興,而飾智謀權冊以勝之;巧偽奸利之俗長,而設禁網陷阱以餌之;患時世之莫從,懸財賞行罰以驅之;毒為下之訐逆,厚威網殺伐以服之。斯所謂勢〔利〕(力)苟合之末事〔一〕,焉可論之以治哉?先王則不然,匡其變奪,則去其所事;救其巧偽,則塞其淫情。人心安樂,乃濟其難以悅之,又何不從之有焉?人情惡侵,則正其分以齊之,又何訐逆之有焉?推此以治,則雖愚悖凶戾者,其於身也,猶知法治所以使之得所而安其性者也。故或犯治逆順亂倫反性者,皆眾之所疾,而法之所以加。是警一人而千萬人悅,則法理之分得也。夫然,則上下安和,天下悅服,又何論於法逆於理,理與法違哉?

〔一〕 據黃本、南監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