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六

〔二〕 “直”原作“且”,據黃本逕改。

〔三〕 按范書馮異傳“孟反”作“ 孟之反”,論語雍也篇亦同。然哀公十一年左傳作“孟之側”,杜預曰:“之側,孟氏族也,字反。”則袁紀作“孟反”亦有所本也。時魯齊戰於郊,魯右師奔散,齊人逐之,孟反後入以為殿。待其入,不言其功而謙曰:“馬不進也。”

袁宏曰:謙尊而光,於是信矣。馮異能讓,三軍賴之。善乎,王之言謙也〔一〕。楊朱有言:“行賢而去自賢之心,無所往而不美。”因斯以談,聖莫盛於唐虞,賢莫高於顏回。虞書數德,以克讓為首;仲尼稱顏回之仁,以不伐為先。□至矜善,兵在其頸〔二〕;處父上人,終喪其族〔三〕。然則克讓不伐者,聖賢之上美;矜善上人者,小人之惡行也。司馬法曰:“苟不伐則無求,無求則不爭,不爭則不相掩。”由此言之,民之所以和,下之所以順,功之所以成,名之所以立者,皆好乎能讓而不自賢矣。

〔一〕 “言”下恐脫“其”字。

〔二〕 成公十六年左傳曰:“晉侯使卻至獻楚捷於周,與單襄公語,驟稱其伐。單子語諸大夫曰:‘溫季其亡乎!位於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亂之本也。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溫季即卻至,其以溫為采 邑。第二年,果為晉厲公所殺。

〔三〕 文公五年左傳曰:□嬴以為陽處父太剛,曰:“天為剛德,猶不乾時,況在人乎?且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 時狐射姑已定為中軍主將,而處父易之,狐鞫居遂誅殺之。

夫人君者,必量材任以授官,參善惡以毀譽,課功過以賞罰者也。士苟自賢,必貴其身,雖官當才,斯賤之矣。苟矜其功,必蒙其過,雖賞當事,斯薄之矣。苟伐其善,必忘其惡,雖譽當名,斯少之矣。於是怨責之情,必存於心;希望之氣,必形於色。此矜伐之士,自賢之人,所以為薄,而先王甚惡之者也。

君子則不然,勞而不伐,施而不德;致恭以存其德,下人以隱其功;處不避污,官不辭卑;惟懼不任,唯患不能。故力有餘而智不屈,身遠咎悔而行成名立也。且天道害盈,而鬼神福謙〔一〕。凡有血氣,必有爭心。功之高者,自伐之責起焉。故宋公三命,考父傴僂〔二〕;晉師有功,士燮後歸〔三〕;孟側殿軍,策馬而入〔四〕;三卿謀寇,冉有不對〔五〕。其所以降身匿跡,如此之甚也何?誠知民惡其上,眾不可蓋也。

〔一〕 易謙卦曰:天道虧盈而益謙。鬼神害盈而福謙。

〔二〕 昭公九年左傳曰:孔子之先正考父,佐宋戴、武、宣三君,“三命茲益共,故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余敢侮。’”杜預曰:“三命,上卿也。言位高益共。”按共即恭也。

〔三〕 成公二年左傳曰:晉侯敗齊師,歸國,士燮後入,曰:“師有功,國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 受名也,故不敢。”

〔四〕 孟側即孟之側,詳見前注。

〔五〕 哀公十一年左傳曰:齊師伐魯,季孫、叔孫、孟孫三卿問冉有禦敵之策。冉有一對叔孫之問曰:“君子有遠慮,小人何知?”再對孟孫之強問曰:“小人慮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

夫逆旅之妾,惡者自以為惡,主忘其惡而貴焉;美者自以為美,主忘其美而賤焉。夫色之美惡,定於妾之面;美惡之情,變於主之心。況君子之人,有善不敢識,有過不敢忘者乎!其為美,亦以弘矣。故楊子之言足師,逆旅之妾足誡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