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前·言



遊說諸侯的風氣,春秋末期,孔、墨兩家已倡之在先,不過他們當時或主張“以禮為國”,或主張止兵“非攻”,,還沒有象後來從橫策士的那種風氣。到了戰國時期,孟子就有“處士橫議”(指春秋以後各派人物“亂髮議論“)(《孟子·滕文公下》)之譏。孟子和張儀都先後遊說過梁惠至(前369年-前319年),梁惠王並沒有聽從孟子。《史記·孟軻荀卿列傳》說“孟軻……適(至)梁(魏),梁惠王不果(信)所言,則見以為(被認為)迂遠而闊於事情(迂闊而不切合實用)。當是之時,秦用商君,富國強兵;楚、魏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面朝齊。天下方務(崇尚)於合從、連橫,以攻伐為賢(善),而孟軻乃述(講論)唐、虞三代之德(政治),是以所如(當)者不合(不合於遊說對象的要求)。”當時人們都說:“外事,大可以王,小可以安。”(搞外交活動,大可以統一天下,小可以安定國家)(《韓非子·五》)當時諸侯國君都希望自己或立為霸主(領導諸侯),或成就王業(統一天下)。從橫策士正抓住這一點進行遊說。蘇秦說秦惠乾說:“昔者神農伐補遂,黃帝伐涿鹿而禽(擒)蚩尤,堯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

王伐紂,齊桓任戰而伯天下。由此觀之,惡有不戰者乎?”(《秦策一·第二章》)范睢說秦昭王說:“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奸臣之態,居深宮之中,不離保傅之手,終身闇惑,無與照奸;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賢於生也。”(《秦策三·第九章》)張儀說秦惠王說:“大王試聽其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伯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於國,以主為謀不忠者。”(《秦策一·第五章》。此章《韓非子》初見秦同,或以為韓非作。)他們或說之以理,用明顯的歷史經驗說服對方相信自己的道理;或動之以情,以披肝瀝膽之辭感動對方相信自己的忠貞;為了讓對方聽從自己的主張,他們甚至可以把腦袋賭上。清代學者顧炎武說,周末“邦(國)無定交,士無定主。”(日知錄卷十三“周末風俗”條)這就活生生地寫出了戰國時期“以攻伐為賢”,從橫捭闔,風雲變幻的政治外交形勢。《戰國策》中評價蘇秦相趙以後的作者說:“蘇秦相於趙而關不通。當此之時,天下之大,萬民之眾,王侯之威,謀臣之權,皆欲決蘇秦之策。不費斗糧,未煩一兵,未戰一士,未絕一弦,未折一矢,諸侯相親,賢於兄弟。夫賢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從。”(《秦策一·第二章》)當時一位從橫家景春對孟子說:“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天下太平無事)。”(《孟子·滕文公下》)這些話雖然不免有些誇張,但也一定程度反映了當時從橫家外交活動的真實情況。



歷代持正統儒家觀點的批評家都對《戰國策》加以貶低,甚至把它定為“毒草”,要大家“鋤毒”。漢代劉向認為它“不可以臨教化”(《戰國策》書錄),就是說,它沒有宣傳儒教,所以不能用來“教化”人民。宋代李格非說它“淺陋不足道”(書《戰國策》後),因為都不是出自儒家的典籍,不合儒家的口味,所以斥之為“淺陋”。曾鞏更認為這是一部“邪說”,把它整理保存下來,為的是“使當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從,然後以禁則齊;使後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為,然後以戒則明。”(《曾子固序》)因為暴露了許多反動統治階級黑暗醜惡的東西,所以被定為“邪說”,把它整理保存下來,為的是做反面教材,讓“當世之人”、“後世之人”都知道這是一部“邪說”,這樣就容易禁絕。這些批評,正可以從它們的反面來肯定這部書。《戰國策》的內容很豐富,也很複雜。下面就簡略地就某些方面做點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