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四十三 論語二十五



子謂衛公子荊章

問:"'公子荊善居室',也無甚高處,聖人稱善,何也?"曰:"公子荊所為正合道理恰好處。常人為屋室,不是極其華麗,則牆崩壁倒,全不理會。子荊自合而完,完而美,循循有序,而又皆曰苟而已,初不以此累其心。在聖人德盛,此等事皆能化了,不足言。在公子荊能如此,故聖人稱之。"謙之。時舉錄小異。

問:"衛公子荊,夫子止稱其居室之善,如何?"曰:"此亦姑舉其一事之善而稱之,又安知其他無所長乎?"〔必大〕

子適衛章

宜久說'子適衛'一章。先生因言:"古者教人有禮樂,動容周鏇,皆要合他節奏,使性急底要快也不得,性寬底要慢也不得,所以養得人情性。如今教人既無禮樂,只得把兩冊文字教他讀。然而今未論人會學,吃緊自無人會教。所以明道欲得招致天下名儒,使講明教人之方,選其德行最高者,留以為大學師,卻以次分布天下,令教學者。須是如此,然後學校方成次第也。"〔時舉〕

衣食不足,則不暇治禮義;而飽暖無教,則又近於禽獸,故既富而教之。〔燾〕

苟有用我章

立之說'苟有用我者'一章。曰:"聖人為政,一年之間,想見以前不好底事都革得盡。到三年,便財足兵強,教行民服。"〔時舉〕

"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聖人做時,須一切將許多不好底撤換了,方做自家底。所以伊川雲,紀綱布置,必三年方可有成也。〔賀孫〕

善人為邦章

安卿問:"集注云:'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恐善人只是使風俗醇樸。若化於善,恐是聖君之事?"曰:"大概論功效是如此。其深淺在人,不必恁地粘皮著骨去說。不成說聖人便得如此,善人便不得如此!不必恁地分別。善人是他做百年工夫,積累到此,自是能使人興善,人自是不陷於刑辟。如文景恁地,後來海內富庶,豈不是'勝殘去殺'。如漢循吏,許多人才循良,也便有效。如陳太丘卓茂魯恭只是縣令,也能如此。不成說你便不是聖人,如何做得這個!只看他功效處,又何必較量道聖人之效是如此,善人之效是如彼?聖人比善人自是不同。且如'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善人定是未能到這田地。但是有這般見識,有這般心胸,積累做將去,亦須有效。且如而今寬刑薄俺,民亦自能興起而不陷於刑。聖人論功效亦是大概如此。只思量他所以致此效處如何便了,何必較他優劣。便理會得,也無甚切己處。"〔義剛〕

問:"'善人為邦百年',又'教民七年',又'必世後仁',與'可也,三年有成'之義,如何?"曰:"此須有聖人作用,方得如此。今大概亦自可見。惟明道文集中一策答得甚詳,與今人答策專是謾策題者甚別。試讀之,可見。"去偽。

如有王者章

或問:"'三年有成','必世後仁',遲速不同,何也?"曰:"伊川曰:'三年,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天下變化,風移俗易,民歸於仁,而禮樂可興,所謂仁也。此非積久,何以能致?"又曰:"自一身之仁而言之,這個道理浸灌透徹;自天下言之,舉一世之仁,皆是這個道理浸灌透徹。"〔植〕

苟正其身章

問:"范氏以先正其身,為王者以德行仁之事;不能正其身而正人,為以力假仁之事。"曰:"王者霸者,只是指王霸之道。范氏之說,緩而不切。"〔必大〕

定公問一言興邦章

聖人說話,無不子細,磨棱合縫,盛水不漏。如說"以德報怨",如說"一言興邦"。其他人便只說"予無樂乎為君,惟其言而莫予違也",便可以喪邦,只此一句便了。聖人則須是恁地子細說,方休。如孟子說得便粗,如"今之樂猶古之樂",大王公劉好色好貨之類。故橫渠說:"孟子比聖人自是粗。顏子所以未到聖人,亦只是心尚粗。"〔義剛〕

葉公問政章

曾問:"'近者悅,遠者來。'夫子答葉公之問政者,專言其效,與答季康子子夏等不同,如何?"曰:"此須有施為之次第。葉公老成,必能曉解也。"〔人傑〕